田东坐在那冰冷的铁椅上,总算抬头看了眼这节日里安静的地方,连消毒水都被年味稀释许多,终于改变了注意。
“给我开点催吐药!”
“我给你检查过了,胃里没有毛病,你要吐什么?”医生不理解,也显得很烦躁。
田东如幽魂的眼睛看着他,决然司空的说:“吐掉肮脏的东西……”他指着自己的胃:“这里面有恶心的东西,帮个忙,医生。”
到底是恶心还是肮脏……
看过那么多病人的老医生,第一次被病人闹得莫名其妙,终是妥协了,从药柜里取了两片朴吗啡。
董海站在门口,他刚好听到那句话,看见田东脸上的拳印清晰,苍白的皮肤堆满惨淡,淤血堆积成一块块紫红色。那些颜色扯得董海的全身都在尖锐的难受。
田东无视身后高大的男人,他伸手接过医生拿来的催吐药,立刻吃下。
“跟我去医院!”
董海抓住他拿药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碰到田东的手,董海有些寒颤,田东手上的温度冷得刺骨,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体寒的人。
“滚开。”田东瞪着他,如瞪着一个从异世界来的不可交流的异者。
“谁打你的?”董海气愤地大喊,田东怎么可以被打,怎么可以受这么重的伤,他原本只想偷偷看着田东,却没想看到如此触目惊心的一幕,他的心悬在怒火滔天的浪头,他要杀了那个凶手。
老医生被董海的气势震慑,在不清楚情况的前提下,他小心避开到安全的距离。
田东恻然冷笑,以最漠视的神态。
一个属于别人的男人,要来强行给他关心,董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对黄丽华负责,亲口拒绝了我,又在这种时候来找我,你想要做什么。
诊所外面的天色也是灰白的,和室内的陈设一模一样,萧瑟、颓废、寒冷。田东觉得自己已经和这种颜色融为一体,他摇摆着自己寒冻无比的心,轻声说:“董海,我看过黄丽华的微博。”
这句话判了死刑,判了他们两个人的死刑!
“我……”董海踉跄一步,退到他差点冲出去的世界,英俊的轮廓骤然颓败,一瞬沧桑,连刚刚那被愤怒刺激的情绪也宛然破碎。
他无法遗弃黄丽华,也不敢遗弃,心驰画下的牢狱,谁都逃不出去。
董海退出诊所,逃回车上,没有发动汽车离开,他等着,屈藏在隐蔽的角落,那抑制不了的感情从未有过,田东……你为什么让我这样放不下。
田东在厕所里吐得胃部痉挛,才算罢休,再由医生简单处理了伤口,回家。
一路走回去,嘴唇苍白和脸上的淤青组成名为破碎的意境,像一副极端的用色夸张的油画作品。
董海开着车远远跟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极端的生活方式,田东没有余力去干涩董海行驶的方向,他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只是曾经互相写过信的某个影子。
爱跟就跟吧。
回到家,外公的家,母亲的娘家,从此将是田东唯一的家。
母亲抱着田东痛哭,但她不咒骂任何人,她温顺地责怪自己的无能为力。
看着这个满脸泪水的女人,田东才渐渐觉得有些温度,这个女人,无论什么情况都不懂得激进,她容易善良,容易妥协,容易溃败,在那场婚姻里,她永远以德报怨,柔情似水,但她无论怎么好,在那个男人眼里,她过于平凡,大概是得到她的感情实在太容易……
“妈,你赶紧找个人吧。”田东忽然那样建议,年夜饭上,节日的气氛确实不怎么浓烈。
母亲干涸的笑着:“小东,你还不懂。”
田东冷漠咀嚼嘴里的饭粒,又重新建议:“那把田国强给的钱拿去做生意,你也该有自己的事业。”
“不可以,那些钱得留着,你将来会花,我根本不会做生意。”她看着田东目光温锲,把自己的伤掩藏得干干净净。
“我将来没有用钱的地方,我又不会结婚!”田东在母亲面前不避讳那个事实,这个女人是唯一无条件接受他的人,她给了田东唯一的避风港。
母亲又叹道:“你不懂。”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万分疼惜,心疼田东还不懂这俗世的规则,世上没有人可以靠着单纯的感情来走完一生的爱恋,可这孩子过分固执,又经历那么多残忍的事,上天给他的考验太沉重了。
晚饭后,全镇的人都开始放烟花炮竹,平日最沉寂的夜,在今天永远停不下绚烂的花火。
外公住在小镇,一个人种了两亩地,孤单的老人,只生了一个女儿,唯一的女儿嫁人后就很少回来,孤独伴了老人近20年。
以前总计较女儿不常回家,现在回来了,却比不回来更令人伤叹。
母亲准备了一架很长的鞭炮和几个大红色的孔明灯,她喜欢放孔明灯,说那是最接近神灵的祈祷方式,一定灵验。
鞭炮要等到12点才能放,这过程中,田东看着电视上无聊的内容,觉得空洞,外公跟他熙熙攘攘地讲了些细碎的琐事,渐渐睡去,外公在梦中有些笑意,多年来,第一次大年夜和外孙一起过。
外面,震耳欲聋的炮竹声,眼花缭乱的烟花此起彼伏,争相竟艳,黑夜里正在上演缤纷又毫无秩序的花火盛宴。
每朵烟花,在漆黑苍穹,不顾寒冷,飞身炸开,燃烧,消失,易逝……
田东不知道那些绚烂的花火,是不是给这冰冷的夜留下了回忆,他只闻到浓浓的令人神经闷堵的硫磺味……这残留下来的幽暗的青烟,令人烦闷。
如此纵乱释毒的夜,镇子街头,那辆轿车停在角落,熄了灯,也没发动引擎,漆黑的车趟在漆黑的夜里,连刁钻乱飞的烟火也照不到它。
但田东知道它的存在,董海的气息就在那里面,他的视线,是田东辨认他的证据。
董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不需要你在这碍眼,我有家人,有真正的家人,我没你看到的那么落魄。
黄丽华怎么样了?那个傻傻的女生是不是又甘心情愿被你这样冷落,别这样,真的。
抬头看着污烟滚滚的天,一颗星星都没有,也没有半角月亮,今晚纯粹为烟花而生。
母亲守在厨房,她在那里设了神龛,正一遍遍虔诚地拜佛。
红色的蜡烛,从室内点到室外,密密麻麻的烛火,燃烧的所有热量都抵不住这夜的寒冽。
田东想起室友陈明给他点过的一只蜡烛,那晚他痛哭过。
再次回望那辆车的方向,心里猛然一痛,好像白天的伤口,统统在此刻裂开。
十二点,电视了敲着新年钟声,田东放了那长长的鞭炮,疲沓的眼睛,看那精致的一颗颗炮竹,转瞬间炸得粉身碎骨,人们不在意它是不是会痛,只在意它够不够响亮,他们只要那个因为爆裂而产生的声音,那是炮竹炸裂时的悲鸣,越是惨烈,越得人的满足。
放完鞭炮,回去休息,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了。
董海还没走,和那辆黑色轿车一直守在外面。
这夜冷得刺骨……
他在消耗什么?
“王八蛋!”踹开被子,田东到厨房的佛像柜下,找出没放完的孔明灯,在上面写了两个字“滚开。”
拿着孔明灯,点了很久,终于燃起热气的时候,那团火焰,在他的脸染上火红色,盖住了那些伤痕,仿佛连痛也被覆盖了。
随着火光飞升,慢慢飘摇,光洁温暖,渐渐幻成一颗红色的星,像盏无暇的琉璃灯。
这算许愿吗?
田东望着飞远的孔明灯许愿——董海,你他妈赶紧滚吧!
随后,他清晰听见那辆车发动的声音。灵验了,孔明灯飞走的同时,董海也走了。
董海开着车追向那个飘远的孔明灯,他知道…田东向它许了愿。
那晚回家前,董海去了酒吧,最混乱的一个,里面全是不归家的混蛋,很快,不知和什么人打了架,得到浑身的伤口。
田东有多痛,他也要同样的痛,最后被他最讨厌的继父从看守所里捞出来,那滋味……如灵魂煎炸在油锅里。
第15章 015 赌约
走完09年的冬天。
时光一下子过得毫无知觉,第二学期又过了一半。
2010年的春天,初夏,穿过其中,真的没留下什么印象。
但田东确实变了,他再没哭过,类似失去泪腺这种器官,成了标准的流血不流泪的男人,他只会笑,也只剩下‘笑’这种万能面具的修饰情绪。
他从那个被讨厌的萎靡鬼,变成嘴皮灵活的滑头鬼,同学甚至形容他是老奸巨猾。
有时像个乖张的神经病,成天咋咋呼呼,满屋子乱七八糟碎念,那笑容像傻子似的。
外面变了,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也变了。
但田东还是睡不着,通宵,已经成了习惯,在血液里形成了毒|药,但他不再一个人出去,而是花言巧语把同学骗取跟他一起通宵,用打赌的方式,打赌——“一个哈欠一百块。”
男生都是不服输的动物,往往被田东挑起一个又一个赌约,于是田东得到网吧‘通宵大王’的头衔,通过打赌赢了整整一学期的网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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