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先生
室内很暗。苏醒不久的眸子还有些迷蒙,所见一切便有一种蠢蠢欲动的错觉,仿佛它们皆在暗中伺机吞没他。
这里只有一张椅子,一张被他坐着的椅子。其余皆是数不清的黑暗。
柳长卿很是不解,他竟然被人绑架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拙劣却有效的手段将他架上车,蒙上眼,送到这里来。
可他们目的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他自诩自作为柳长卿以来行事磊落堂堂正正遵纪守法,若是得罪人,不过也是些圈内的而已,又如何到绑架的地步?
如若不是他的问题,那么······柳长卿嘴角噙着冷笑,无所谓四顾一遭,见墙角上方一闪一闪的小红点,他凛然对着它:“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们。”
寂然一片,无风自凉。
柳长卿白那红点一眼,头正身直闭目静待。良久,空旷的寂静深处响起一阵突兀的开门声,很利落,不似是久装的门。随着脚步声渐进,柳长卿睁开眼,所见不过是门缝斜光里的一道壮硕身影。那身影朝他缓缓走去,不疾不徐,似有大把光阴蹉跎。
那身影停在他面前,笑得邪肆又得意。看在虚迷的眼里,柳长卿只觉这笑如利刃,淌着铮亮的光。人为刀俎,他为鱼肉,有一种身不由己的难受,而不是慌乱。
死,很容易,他自己就可以办到;自由,很难得,倾天下也不一定办得到。
他微微一笑。凉薄而有些嘲弄。
那人似是被他激怒,一手用力钳住他下巴,俯身凑近,阴狠入眼。“天上的雄鹰即便被缚也从容不改,果然没令我失望。”
柳长卿不解,却深藏。他艰难启唇,语声中却满是云淡风轻:“你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这话语因着被钳住的下巴而略显模糊,可那人听得十分清楚。那人扬唇:“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就足够了。”
“你要什么?”
那人放开手,环臂睥睨,轻视上脸,却坚决不容有二。“迁移母体在哪里?交出来!”
“什么?”
“别装傻,我想你应该不想看到有一群人进来。”
柳长卿挑眉,目中森然,满脸冷漠,似冰坚韧端坐不卑不亢。静默以待。
“快说!”
他清淡回应,仿若平常聊天对答。“我不知道。”
那人终于有些焦急,绕着他忍着气走了一圈。“你Q先生贵为第三把交椅,你会不知道?别耍我们了,识趣快说,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有客气吗?”柳长卿挣了挣被紧紧绑在椅背上的双手,又使劲动动大腿。他抬头,看向门缝漏光处。“再说,Q先生什么的,我不知道不认识不承认,我叫······柳长卿。请你记住。”
“怎么?当真失忆了?”那人从他身后搬出一张椅子来,放在旁边与他并排,坐下,使劲将他的脑袋按压在宽阔的肩膀上。那人笑不可止:“想当年,Q先生纵横黑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第一把交椅对你宠爱有加,第二把交椅与你色授魂与,谁不在你脚下?可今日,真是凄惨,被人掳了孤军作战,失忆不识敌人是谁。”那人暗中用力将欲挪开的头颅更往下压了压,“傍了个检侦组组长,就以为可以逃得了?痴人说梦。”
柳长卿因着脑袋与那人较劲,气力入不敷出,重重吸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笼罩鼻腔。他微皱眉头,“我为什么要逃?”
那人的肩膀与用力的手明显一僵,放开他的脑袋,翘起腿,笑说:“不逃就对了,不逃才是你柳长卿。”
他缓缓站起,宽阔的身躯朝他面前不远处走去,顺便将椅子拉了过去。他安坐他面前,翘唇似等着好戏开场。
柳长卿防备地盯着他。俄而,厚重的木门大开,从光亮里浮出三个人来。这些人个个孔武有力,一人手上还拿着又柔又韧的马鞭。这马鞭在那人手上轻轻敲着。
坐在他面前的那人笑容愈亮,朝那三人招招手,“好好招待招待Q先生,打不死就可以了。”那人点燃一支烟,那星点烟光在柳长卿眼里不断侵蚀着他的沉静。那人惬意吐出一口烟气,似是忽而想起什么,忙道:“还有,莫要伤了他脸面,这脸面于他来说可是重甚生命呢。”
柳长卿不假辞色,却说道:“向来色即是空,我堂堂男儿自然也不会去看重这皮囊。倒是你这要求让我觉得很是好奇,不知道你······”他陡然升起一丝不羁的调笑,“是否也看上了我这皮囊?”
那人猖獗大笑,乐不可支。他向柳长卿轻吐一圈白烟,烟雾虚渺里,他弯身凑过去,狡黠得如狼如狐。“是谁给你这自信?”
柳长卿理所当然地静静回答:“你。”
“是呢,忘了过往的人,可悲得只能从过往的人里了解自己。这么说来,我晋褚算是你的恩人了。”
柳长卿嗤笑。
晋褚朝执鞭那人悄悄递去一个眼色,他说:“作为报恩,你把迁移母体交出来,我们就两清,如何?”
“你硬是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托出一件他认知里不存在的东西,我觉得你不是要我报恩而是向我寻仇。”
“恩也好仇也好,总之,这母体你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晋褚目光一狠,往椅背靠过去,神情残酷而姿态闲逸。
柳长卿莫名有几分得色,他问:“怎么,光若找不到你们要的东西要在我身上打主意?”
晋褚微微呡唇,而后目光视若无物地向他扫一眼,道:“光若里的东西,你我两方都在找,时间问题而已。可对于迁移母体,你别给我装蒜。”
听晋褚说完没有应答,执鞭的人便将鞭子松下,朝空地上挥了几下,霎时屋内啪啪作响,如电闪后的雷鸣,摄人心魂。
晋褚朝执鞭人点点头,对柳长卿劝道:“为免受那皮肉之苦,你最好识相一些。我最后问一遍,迁移母体在哪里。”
柳长卿轻哼一声,“我不知道。”
“呵呵呵,Q先生,想起来了记得喊停哪。”
话语一落,硬鞭也落如骤雨,噼噼啪啪抽在皮肉上。顿时沟壑纵横,血星点点飞散,腥气弥漫口鼻——像那幻想中的人间炼狱,鼎铛油镬不少,幸亏他还能忍得住。
柳长卿的确能忍,数来二三十鞭亦不吭一声。那些重鞭,一锤一锤落在身前。待身前与两臂衣衫裂□□错,挡不住皮肉上的满目疮痍时,他才后知后觉为何背后不痛,原是椅背碍着那人,那人专门往身前抽呢。他忍不住斜抽嘴角,高傲而坚韧。
他坐在那里,默默受着刀割肉裂的痛楚,却沉静如山、隐忍似水。他微微抬起头,看到门外光亮处。光亮处的墙上挂着一幅硕大的画,画上薄烟缭绕,深处一座猩红的塔耸入天际。他心头一滞,痛晕了过去。
执鞭人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满是血污的鞭子,伸手在柳长卿鼻腔探一探。“晋副,他晕过去了。”
晋褚二郎腿放下,岔开腿仰躺在椅上。他朝另一人吩咐:“韩瑾,你去提两桶水来,冷水。韩域,你去拿些盐来,别心疼。”
韩瑾朝韩域看去一眼,扭身就走。而韩域,看几眼垂头狼狈的柳长卿,不知眼里含了什么情绪,缓缓转身而去。
晋褚看他,轻叹一声。“徐霁,你说韩域是不是不适合在组织里待?”
徐霁眼眸朝那已经空荡的门口看去,眯着眼,像鹰一般。“韩域这人,忠心可鉴,就是同情心泛滥。也不是不能待,下次再有这些血腥折磨人的游戏,可就不能让他见着了。否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一下来了怜悯暗中与我们唱反调,后果会很严重。”
晋褚点点头,似有打算。
顷刻,韩瑾与韩域便将冷水与盐巴一同拿来了。晋褚一声不吭只冷笑,提了一桶似乎预先便准备好的冰化冷水,哗然从柳长卿头上倾注。
洁净的冷水化作一汪汪血水,流淌在地上。血水有些浓,几成镜。镜面渐平,便见柳长卿毫无生气渐渐抬起的头。那头,还是那般傲骨不屈。倘若头骨碌碌往下滚,血镜亦要折身而烈,毕竟他的头如此坚硬。
长发湿漉漉贴在肩后椅上,上方的发是黑的,下头的发却是污红的。
他们似是在给时间柳长卿缓过神来,整个空间寂静无声,只有柳长卿发梢处无声滴下的血水落在血镜上铿锵作响。
滴答,滴答,似雨滴空阶,同样惆怅寂寥。
晋褚看他明明醒了依旧垂头,一把抓了他发顶头发,用力一扯,将他的头昂了起来。只见他神色寡淡,不忧不惧,晋褚便更看不过这昔日叱咤风云的对手。晋褚残忍笑着,从韩域偷偷往回缩了缩的手中沾了一指盐,向他吹去一阵厉风:“Q先生,尝尝吧。”
晋褚说完,伸指到他双唇间。将盐粒在他唇上用力摩挲着,似要抹掉这层已然褪成橘红的皮。而后手指向里一戳,那些残留的盐粒便悉数融在口舌中。
看他双眸猛地一颤,虽一闪而过,但晋褚还是捕捉到了。晋褚忍不住开怀笑着:“怎么样?”
柳长卿朝他一笑,啐他一口,道:“就算你把我杀了,就算我知道母体在哪里,我可以肯定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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