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可以。听说这间店鹅肝不错,江组长要不要?”
他将酒杯放下,点头。“何老师以前来过这里么?”
何楹从菜谱上抬起头,笑意盈盈。“来过,跟朋友来的。一直听说这里鹅肝一绝,但是一直忍着没点。”
“为什么?”
江白边说,边替她将桌上折叠成悉尼歌剧院形状的餐巾解开,递给她。
她接过,有些羞赧地笑答:“想留着。”
江白识趣,将经理挥离。又把平日里不正经动不动撩人的姿态尽收,点到即止,不往下继续问。他忽而有些心神不定,勉强着转开话头:“何老师在学校里有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事么?”
何楹想了片刻,还没说,自己先忍俊不禁。“有很多,我先挑一件来讲。我们的系主任,属于狂热的情境教学拥趸,当然有时候只是借个名义而已。讲什么朝代的文学史,就穿什么朝代的衣服,有些还是特意定做的。大家看多了,懂了他的用心,也见怪不怪。只是有一次,他穿着芒鞋,拄着竹杖,到班里上课。那一日恰好我们几位年轻的老师想学师,就躲在后排听他上课。”
他一上来,有位学生估计是富家少爷,一看他灰白长袍简素,穿着草鞋拿着竹子,忍不住揶揄他:‘老师你怎么像个乞丐?’全班哄笑。系主任也不恼,清清静静回一句:‘竹杖芒鞋轻胜马,我就站在这讲台上看众马。’那叫一个幽默又尴尬啊。”
“······”江白一脸懵。
何楹见他茫然,拿起酒杯喝一口,算是偷偷为自己捏把汗。她着实很看重这次见面。而偏偏,江白抓不到她话中笑点,这就有些尴尬了。
江白看她有些不安地喝酒,扬唇笑了起来,道:“有一日下雨,我载柳教授回学校。恰好来了电话通报一桩案子,讲了几句无关痛痒的,柳教授听到就知道这案子与他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有关。我将柳教授送到教学楼下,等他下了车后我再去大概了解案件。了解完发动车子刚想走,柳教授自己开了车门坐了进来想跟我一起去现场。”
你知道柳教授不坐别人的车,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坐进来。我揶揄他,说他一句‘你没有车吗?’。你猜柳教授怎么做?他直接摔门而去,任我在后头解释他也不听。你瞧,别看他平日冷冷淡淡的,这柳教授有时也是挺孩子气的啊。”
“······”
江白替她斟了酒,“我们扯平了。”他朝她抬眸笑,满目星光。
何楹闻言重展笑容,只是心头不知为何有个小小的疙瘩怎么也挖不平。究竟因为什么隆出了这个小疙瘩,她也说不出来。干脆撇开不快,她抬眼看向江白,眼中不期然落进了他额头上的一小块淤青。她皱眉,担忧询问:“听说昨天江组长被困在电梯里了,没什么大碍吧?我担心我阻着你了。”
江白无谓撇撇嘴,倚在椅背上,一派轻松自适的姿态。“没事,学校的电梯出厂与检修方面都比较好,电梯槽下面还有个大大的‘弹弓’,缓了不少冲力。而且那时大概离地□□米吧,不高。我没事。”
“不高?天哪,太可怕了。在新闻里听得多,这次是身边人遇到这种事,我下次见到电梯得绕道走。”
他急忙否定她的想法,像个哥哥开导妹妹似的。“诶,这可不行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这被蛇咬的都不怕井绳,你没有必要过于自扰。生活本就不易,能开心时便开心。若终要有灾祸,躲也躲不掉的不是吗?”
“江组长说得是。”
二人相视融融笑着。
菜端上来了。轻笑细语中,窗外华灯渐满,繁星散落。
餐厅一角,有人独坐,拿着早报,姿态闲逸。
那一角的灯光应客人要求,特意将墙上的壁灯调暗了许多。在整个宁静温柔的餐厅里,这一角在对比之下显得格外孤独冷清。服务生来上菜,瞥见这位客人的报纸从坐下到现在都未翻过一页,看的还是早上的,心下疑惑,想问,又想着不应多管闲事,默默离去。
经理走过来,笑吟吟放下一份鹅肝,道:“你好久没来了,这鹅肝送你的。”
那人埋在报纸后的脑袋一抬,遮住脸面的一缕长发往肩后落去,他面容便清晰了,只是仍旧是比常人苍白了几度。只见他清清淡淡看一眼那碟镇店之宝,道:“谢谢。”
“你这阵子忙什么去了?”
“课题研究。”
“就这么简单?”
“嗯。”
“前一阵子不是到检侦组去了?”经理杏眼一弯,明知而笑问。
那人一愣,挑眉看他,颇没好气。“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被逼着应聘,被逼着炒鱿鱼。”
经理掩笑:“是呢,可怜啊。”
那人不理他了,将目光重新放在报纸上,只是坐得稍偏,露出小小一个头上牛角。
经理无趣地叹口气,似有所指。“今天走后门的两个,一个和乐融融甜蜜蜜,一个对影独酌冷清清。”他在对面坐下,一把拍下那人的报纸,调笑道:“你要不要我当你的对象陪你吃顿饭哪?”
“······你的自知之明呢?”
“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配你就太俗了,当然是风流倜傥不落窠臼的我适合啦。”
“······滚。”
经理也不与他逗趣了,严正了脸,稍稍偏头朝江白那望去,蹙眉怀疑道:“我说柳先生,你不会是在监视那边的江组长吧?”
柳长卿下意识朝经理递去慌乱一眼,而后淡定否认:“只是好久没来了,想鹅肝罢了。”
“哼,就凭你的癖好,没让我打包给你拿到你家就很好了,还想着来呢?要不是方玖拉你,让你来难于登天。对了,方玖呢?这阵子你们没凑着吃饭?”
“他忙。”
“是他忙还是你丢下他啊?”
柳长卿白他一眼,丢下手里的报纸。拿起刀叉,似乎在拿那块七分熟的牛排出气,狠狠地切削着它。“随便你怎么想。”
“嘘,嘘。”
耳畔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轻唤声,柳长卿莫明抬头,只见经理不知何时已然走开,对面座位上猫着个戴着黑色宽边帽的男子,男子瘦尖的脸被墨镜掩了三一。他不知道此人是谁,手中的刀叉默默握紧。
那人左顾右盼一番,摘下墨镜,笑道:“柳教授,是我,花晚照。”
柳长卿瞥他一眼,有些不耐烦的意味。他叉起切出的一小块牛排,举在脸前,定定看着它对花晚照说:“要跟好好跟,别让我见到可以么?”
花晚照嘻嘻一笑,道:“我像是这么没有专业精神的人么?我现在跟的是江组长。”
柳长卿放下那小块迟迟得不到投胎的肉块,满眼疑惑:“跟他?”
“对啊,江组长相亲,还是江组长第一次主动提出邀约,简直就是检侦组热点头条。我众望所归,来取取情报。”
“哦。”柳长卿终于将肉块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嚼着,显得对此事毫无兴趣。
“柳教授一个人来吃西餐?”
“很奇怪?”
“对啊,一般来说,都是情侣或是好友一起来的吧。”
柳长卿笑得有些自嘲。“或许吧。”
可人一生中有更多时候是与自己相处的。这一句话柳长卿与牛肉一同咽下肚里。
花晚照换了位置,坐到他右手边,偏头偷觑远远的那一桌温情。
柳长卿似乎有些食不知味,悻悻放下刀叉,与花晚照一同看向那边。目光直探过去,便骤然被吸引住。他喃喃:“谈得不错吧?”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花晚照。
花晚照咔咔咔偷拍了几张照片,随意答道:“很不错,这次很有可能有戏。”
“检侦组很关心江组长的人生大事?”
“七分关心,三分贪玩。”
柳长卿拿起高脚酒杯,若有所思地轻轻摇荡着内里酒液,自顾出神。
不多久,花晚照在唤他他不应之后悄悄遁逃,只剩下柳长卿一人独坐神游。
出神间,眼前投下一片阴冷的黑影,似执索的鬼魅,要来勾魂夺魄。他抬眼,双头顿时大睁,惶然惑然。
那道黑影招来服务生,结了账,扶着昏昏然的柳长卿便从门口走了出去。
谈笑风生的江白眼光不经意瞥一眼门口,只见一个披长发着西装的高瘦背影被另一个强壮的男子半裹半挟地带出了门。他重新回正眼眸,“看来你课余时间活动挺丰富的,为什么柳教授经常自己躲在书堆······”
他惊愕地转眼注视这门口,动弹不得。
刚刚那人······
“什么?你说清楚点。”经理的声音绽在和静的空间里,更显又怒又慌。
“就是来了一个男的帮柳先生结账然后带走他了。”
“是方先生么?”
“不是,没见过的。”服务员眼眸缩了缩,猛然一惊,“经理,我没记错的话柳先生还是有点酒量的,我帮他倒的酒还没喝几口呢,但是刚刚,那个人告诉我他喝醉了。”
“糟了!”经理大呼一声,拔腿而出。未及门口,便见另一道旋风横扫身前倏地窜了出去。
那是江白。
焦急的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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