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愣怔,回过神时耳边只有忙音。
温渔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它全黑了,突然笑出声。
那天稍晚时候,他收到时璨发来的小视频。
画面不怎么清晰,是居民楼顶拍的小县城新年烟花,比不上那日在北岸看的辉煌繁盛,也不如记忆中的每一场烟花秀,杂乱无章,花样简单,可温渔觉得,这是他看过最棒的烟花之一了。
视频只有短短15秒,在最后他听见崔时璨的声音:“漂亮吗?”
就为这句话,温渔反复听了十几回。
新年的第一个梦境里,他像走进了夜海,要去打捞他遗失的那颗星星。(*注)
作者有话说:
*注:意象描述来自顾城《诗情》,“我们走进了夜海/去打捞遗失的繁星” (。_。)祝我生日快乐 希望新的一岁能快乐一点
第四十二章
年初四上午十点,比起春运,火车站的人并不多。
节日氛围尚未散去,四处都弥漫着冬日特有的懒散。阳光微弱,站前广场上拖着行李箱的人走来走去,有离别也有重聚。
清州方向开来的列车进站,崔时璨还在小憩,被周遭的哄闹吵醒。他闭了闭眼,把耳机摘下,单手勾过背包,这才站起身去拿放在上面的巨大行李箱。
后背突然被撞了一下,他回过头,见一个带着女儿的中年男人赔礼说不好意思。过道狭窄,他们的行李太多,拿得心慌意乱,小行李箱正摔在时璨脚边,那女孩提了几次,兴许因为太慌张,一直失败。
“没关系。”时璨说着,朝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笑了下,替她提起行李箱。
“谢谢哥哥。”她拽住父亲的衣角,有点不好意思。
行李箱不重,崔时璨提着,和那对父女一起出站。随便聊了几句,他知道父亲带着女儿回来探望自己的父母,顺便玩几天,至于为什么母亲没有跟来,女儿说妈妈要照顾小狗,崔时璨为这理由笑了,没再多问。
一直把他们送到打车点才互相道别,崔时璨看向他们的背影,无端有点羡慕——他十三四岁时只知道淘气,和父母都不多聊天。
现在的时璨无数次回想,如果自己多和老爸说点话,现在的遗憾会不会少一些。
二十岁时失去至亲,他用了整整一年接受斯人已逝的现实,余下数年、直到前不久都活在自我厌恶中。他不知道老爸有多少期待,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可他如今的模样一定不会让人安慰。
过年时叶小文问他那笔债务,时璨吞吞吐吐说会有办法,叶小文不说太多,母子两人对坐无言。他看向桌上一家三口的合影,那时自己还小。
窗外的鞭炮与孩童吵闹不绝于耳,崔时璨把相框拿起来,鼻子一酸地想:“我会是他的骄傲吗?”
起码现在不会是的吧。
崔时璨低着头,重新把包背好,刚走出几步,旁边匆匆跑来一个人,喊他的名字。他吃惊地回过头,见裹在迷彩花纹外套里的温渔。
“你怎么在这儿?”时璨的表情夸张,言语间也是控制不住的诧异。
“年后见!”温渔说,他戴着顶毛线帽搓了搓手,“我的礼物呢?”
时璨板起脸:“没有礼物。”
温渔:“……”
他一秒钟变沮丧了,可目光看了一圈,撇着嘴说:“不信,你又骗我。”
崔时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毛线帽:“在箱子里,给你带了好吃的——你还没回答呢,怎么跑这儿来了,我说了回来会联系你啊。”
“反正清州方向来的车也就几趟。”温渔说,带着他往地下停车场走,“我猜你应该会早点回来,因为下午要去诊所,就锁定了这一班。”
时璨:“聪明不死你。”
言罢他们两个都笑了,温渔摆摆手:“刚看到你和那两个人一起出来的时候,我都没敢认,也看不太清。那是你朋友吗?”
时璨说是火车上遇到的人,温渔猜想他们可能是坐时璨隔壁的,“哦”了一声。他全副身心都贴在即将带时璨去到的地方,坐进车里,还没说话,旁边的时璨抢先问:“你换车了?还是说朋友的?”
“换了。”温渔挺开心他注意到,“以前那辆我堂哥借去开了,怎么样,舒服吗?”
时璨尝试着伸了伸腿,往后排看一眼黑金配色的座椅:“挺好。”
温渔提到新车就开心:“我读大学的时候就想要一辆宾利,那会儿喜欢欧陆,现在发现跑车还是不太实用,就订了这辆飞驰。昨天刚去提的车,今天第一次上路呢!”
崔时璨:“很贵的吧?”
温渔开玩笑:“卖房买车,我牛逼大发了。”
时璨弹了下安全带,又陷入沉默。他和温渔之间有着极大的、不容忽视的落差,是他穷尽半生都无法赶上的,因为温渔也在往前。
那天发生的一切能不能说明他一直维系着的所谓自尊和骄傲,其实在温渔面前不值一提?既然如此,他造成的伤害,温渔真能全部释怀吗?
新历年的最后一天在河边,温渔说我希望你可以走出来,时璨很想对他说“我会”,可他深知嘴上说的再好听也没有用。那笔债务突然消除,对崔时璨而言的确可遇不可求,他能去做更多的事,能有机会改变。
所以他要让温渔知道,你的一时兴起对我而言意义重大,我不会辜负你。
所有人活着都想变得更好,崔时璨不例外,可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他再好也配不上温渔。
温渔说他愿意等,那时璨就愿意去试一试。
约定好要搬家,崔时璨行李大部分都还放在原来那套小房子中,温渔陪他去取。他站在客厅无所事事,听时璨收拾的动静,半晌终于发现少了什么。
“猫呢!”他跑到时璨卧室门口,“我没看见猫。”
“放商秋那边寄养了。”时璨正叠衣服,他速度很快,草草地放进行李箱,“下午他值班的时候给我带去。”
温渔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不要它就给扔掉了。”
时璨:“大过年不要说‘死’,我是那么没爱心的人么?倒是你,回头猫去了你家万一又抓伤你怎么办?”
温渔倒是想过这个:“关你房间嘛,我一般不主动招惹它。”
听了这话崔时璨笑笑,没表态。他把衣服都打包好,再去拿桌上的教科书,和其他小件。所有要带走的东西基本都在卧室,时璨一边收一边用余光瞥温渔,对方靠着门框玩手机,好似对他要拿什么都毫不在意。
真是应了温渔那句话,“等你想说了再说,我不会问”。
衣服和生活用品装进闲置的行李箱中,其他书本与小摆件放进一个纸箱,余下还有些零碎全部打包进了袋子,时璨收拾好这一切,擦了把汗:“可以了。”
“行了?”温渔跑过来看,“我帮你拿哪个?”
崔时璨左右看了圈,拎起最小的两个袋子递给温渔:“你拿这些。”
温渔却不理他,径直提过了那个行李箱:“你当我多大年纪啊?我在国外到处搬公寓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干什么……”
时璨敷衍地夸他好厉害,温渔瞪回一眼,兀自提着半人高的行李箱走在前头。
东西都拿上了车,后备箱放不下,纸箱与袋子全都搁在了后座。时璨不晓得温渔这车到底多少钱,看内部也知道不便宜,这时他的东西放上去显得无比寒酸,微弱的自卑持续了半分钟,他听见温渔喊:“走吧,回家。”
时璨有点恍惚了。
他的家早在几年前随着父亲离世而分崩离析,这些日子以来他和叶小文聚少离多,绝大部分时间茕茕独立,只身一人,早就忘记了“家”是什么感觉。
温渔来高铁站接他,替他把行李箱放在后座,吹了声口哨。
时璨偶尔会觉得温渔对此态度过于儿戏,但他挑不出哪里不对,只得跟上去。他猜想是两个人对于“家”的定义不同,比如他从未在心底认可过这间住了两年多的出租屋是自己的“家”,温渔却可轻而易举地说出来。
温渔的新房子他没有去过,此前听说是他从一个朋友那里买的,虽然是二手的商品房,但没有人住过,甚至温渔入住时也才交房也没几天。
大门要刷卡,物业的保安不像随便请来敷衍了事的,个个表情都严肃,温渔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领头的那个才露出个吝啬的笑容,喊他:“温总回来了。”
“嗯。”温渔半放下车窗,“什么时候给我补张门禁卡,我家里多住一个人。”
“您回头把信息发给物业,这两天我们就给您送过去。”保安说。
温渔听完后点点头,开车进了小区大门。他沉默了一会儿,拐入地下停车场后,对时璨说:“这边门禁有点麻烦……既然要长住,还是弄一张卡,免得每次打招呼让他们开门,回头你把身份证号给我一下。”
“嗯。”时璨简短地说,“谢谢。”
“你别老跟我说谢谢。”温渔听着又开始不满,“有这个必要吗?”
时璨哑然失笑:“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温渔:“嗯……比如夸我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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