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偷听别人聊电话的习惯,但站的位置太近,清晨周遭都安静,连城市也尚未苏醒。时璨平和的声线传进耳郭,他一不小心,就都听见了。
“……等年中,李老师说让我给商秋当助手,这样工资能多好几百,也不用每天在诊所值班了。等下半年考完英语,我再试试能不能找个工作,两班倒,能多挣点儿……嗯,妈,你放心,我肯定会尽快把钱还给他的。”
预备回厨房的脚步停住,温渔站在走廊,等他把电话挂断。
崔时璨一转身,他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他看上去很不自在,温渔主动打开餐厅的灯,往厨房走:“我烧水煮面条了,你吃硬的还是软的?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啊……行。”时璨说,尴尬地摸了下自己乱糟糟的短发,“那我去洗漱。”
他没有问温渔怎么今天起早,温渔也装作自己没听见那通电话。
与往常一样,他们吃完早饭后告别。时璨的小电瓶重新修好,他换了个手机,补办了证件,继续去诊所上班,温渔又在家里待了会儿才去到公司。
开会,做决议,温渔得了空,在办公室发了很久的呆,把小林喊进来。
“我们公司有没有那种……就是学历要求比较低,时间相对可以自由安排的工作岗位?”温渔问她。
小林眨了眨眼:“我不太清楚,您要替亲戚找工作吗?”
温渔:“算是吧。”
小林没多问什么,点点头以示明白:“那我去问一下人事那边?学历要求低、可以调岗、不要太劳累的工作,对吗?”
“工资没关系。”温渔补充道,欲盖弥彰,“我可以私人补贴一点。”
“这也得人事有空岗位呀。”小林笑笑,“差不多明白意思了,您先等我去协调,如果人事没问题了,再去找财务部门吧。”
温渔松了口气:“麻烦你了——如果景龙没有,几个关系好的合作方,包括那些私企,都帮我问问吧。还是那些要求,工资不足就再说。”
小林说知道了,问温渔发现没有别的事,转身要离开办公室。她还没拉拢门,温渔忽然又叫住了她:“哎,等下!”
“温副总?”小林愣住了,“您还有别的事吗?”
“去楼下帮我买杯咖啡,冰美式,不加糖。”温渔说完,犹豫了一会儿,握着鼠标的手抬起来捏了把眉心,“刚才说找工作的事,先放一放,你不用操心了。”
“啊,行。”小林说,“那我先去了。”
关门的声音很轻,可听在耳朵里仍让他为之一振。温渔坐在办公椅里良久,站起身倒掉杯子里的一点残渣,又接了杯开水,他反复地绕着办公室走,坐立不安,显出十二万分的焦虑,甚至超过帮景龙竞标。
他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不会再帮时璨做决定,如果现在回去问他,“你需要我帮你找一个兼职吗?”
时璨一定又会浑身是刺。
这半年他亲眼所见崔时璨的变化了,一点点地放下戒备和警惕,偶尔在厨房里一边哼歌一边做饭的样子都是此前难以想象的轻松。
温渔不忍心破坏,也不愿意催促。
小林转身走的两三步里,他突然就意识到这样做是错的,飞快叫停。他可以利用自己如今的地位和经济实力,帮时璨做到许多事,可即便他做了,时璨也接受了,他们之间真的还能维持现在的平衡吗?
商秋说恋爱不可能某一个人总高高在上,他去帮忙,未必不是施舍。
冰美式买来,温渔喝了口,苦味回甘,是他最熟悉的感觉。他站在窗边喝完了一整杯咖啡,最终没有让小林再去问。
临近下班,温渔接到了时璨的电话:“今天想吃什么?你忘记写白板了。”
白天刚坐立不安了一通,这时听见时璨的声音,温渔不自禁地有点心虚,仿佛他乱七八糟的心理变化全不能为对方感知,说话也结巴。
“没、没事,你随便做吧。”温渔说,手指玩着一支笔。
“不加班?”时璨和他确认,得到肯定回答后,“行,我下班去市场看一看能不能买到好一点的牛肉,给你做好吃的。”
温渔笑起来:“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会不会太早?”
时璨语气听着得意洋洋:“不早。”
他结束通话,直到下班回家时,脚步都轻快。
景龙离温渔的公寓不远,他有足够的时间甚至不必开车,当时把房子定在这儿也有距离的考虑,毕竟温渔想到晚高峰的南区就头痛无比。他回家的路上有一间花店,品种比何云川那儿的少一点,温渔看见放在街边的娇艳鲜花,有点走不动路。
花店的店员是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儿,比他看着还小几岁的样子,系着围裙,叽叽喳喳地推销。临近黄昏,一天结束的时间,花看上去不如清晨新鲜,但温渔被她说动,最终买了一束浅粉的玫瑰。
“这个品种呢,叫做奥斯汀的玫瑰,约会的时候送女朋友再好不过啦,帅哥你很有眼光哦!”女孩儿帮他用简单的英文报纸包起来,“做你女朋友真幸福!”
温渔接过,出于隐秘的心态没有否认,朝她道谢。
他穿着严谨的靛蓝色西装,抱一束玫瑰等红绿灯时吸引了不少目光。二十四五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温渔个子不算太高,手脚修长比例得当,再加之眉目清秀,抱着花嘴角含笑的模样惹得放学的小女生都小声议论。
“他好帅……”
“要去求婚吗?穿得也很正式啊!”
她们聊天也不避讳当事人,温渔听见,侧过头去朝几个穿高中校服的学生一笑。他倒是善意,可几个小姑娘却纷纷羞红了脸。
鼻尖嗅着玫瑰花清香,温渔想他是被这些人看得、说得膨胀了——做他女朋友真的会很幸福吗?他不知道。
但假如时璨是他男朋友,他一定尽自己所能让时璨每天都幸福。
怀着这样的心情,走出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时光上,温渔想他这时很能理解“一夕苍老”的说法。这么想着,回程的路变得很长,他护着玫瑰花不让它们被夕阳余晖灼伤,乃至于出电梯时还有一点累。
打开门,空气中飘着诱人的食物香味,温渔迅速把皮鞋蹬到一边:“吃什么?!”
时璨从厨房里走出来:“麻辣牛肉——你买花做什么?”
他表情稍显扭曲了,温渔看一眼那束惹事的粉玫瑰,手忙脚乱地抽掉报纸,装作看不懂时璨在想什么似的,尽量自然去拿了花瓶。
“鲜花店打折,夏天了,放点花儿在家也挺好的。”温渔摆弄着几支玫瑰,向时璨热情洋溢地介绍,“她们说这品种叫奥斯汀,我念书的时候被同学逼着看了好几本,《傲慢与偏见》什么的……还挺合适,你看这重瓣像不像眼睛?”
没说是买给时璨的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时璨走过来看了眼:“一般吧,我以为你要去约会之类的……”
温渔反唇相讥:“约会我拿回家里,和谁?”
崔时璨不回答了,朝厨房走。天气渐热,他换下了白大褂,居家时就一件简单的T恤和短裤,露出修长的肌肉结实的小腿。
温渔看了会儿,这才放下花瓶往厨房跑:“我要先试吃——”
玫瑰花的香味残留在衬衫衣领,温渔一头钻进厨房,刚好洋葱下锅,炒出一阵烟,微微焦黄时散发的味道令人垂涎三尺。
温渔手伸向旁边滚过一层油的牛肉片,刚打算偷吃,被喊停。
“还没做好。”崔时璨冷酷无情,就差没拿铲子打他的手。
温渔哦了声,讪讪收回,满脸不开心地站在旁边。时璨瞥了他一眼,注意力回到锅里,翻炒着洋葱末与蒜蓉:“我今天找了个兼职。”
温渔诧异:“诶?这么快……?”
崔时璨意味深长地说:“什么这么快?”
温渔:“没事,在哪里呀?什么时间段?”
“小区外面的全家。”时璨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晚上没课的时候就过去排班,然后还有周末全天,工资给我按学生兼职算,反正也不忙。”
“这样啊……”温渔有点不满,“今天就开始吗?”
牛肉下锅刺啦一声,崔时璨的笑容淡淡的:“嗯,吃完饭就过去,七点换班,交接到差不多十点半吧,我说白天还有事就没答应值夜。”
“不值夜挺好。”温渔说。
时璨奇怪地问了句为什么,温渔冠冕堂皇地说因为你白天要上班啊。大约顾着饭菜怕炒糊,崔时璨敷衍嗯了声,把温渔赶出了厨房。
晚餐的麻辣牛肉非常好吃,得到了温渔最高级别的赞扬。等厨师收拾完毕,预备出门上晚班的时候,本来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看新闻的温渔突然合上笔记本,抱着跑到门口,和他一起换鞋出门了。
时璨以为他要加班,在电梯里还开嘲讽,温渔没理他。
便利店位于小区门口,距离地铁站也很近,再远一些就是一所高中和写字楼的区域。作为方圆五百米内唯一的便利店,他进门时生意都很好。面试是前几天搞定的,直到今天中午时璨才收到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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