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很有一些怨念,温渔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哦。”
纪月画好了眼线,放着镜子瞪他:“下次我得去抓你俩才肯挪窝是吧,反了你们了,我都叫不动!”
“时璨他家你知道的嘛。”温渔怕她,本能地拉崔时璨当挡箭牌,末了目光一扫门口,眼见班主任的身影无比灵巧地一闪而过,慌忙转过身去收拾桌面,“老余来了——上课时间你把你那些唇膏眼影收一收。”
在这方面纪月听他的,“哦”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把东西收好。她最后一块小镜子刚拿下去,班主任——兼数学老师——老余登场。
老余四十来岁,和在座学生的父母差不多年纪,十分富态,不笑时堪称宝相庄严,笑起来更是如同弥勒佛在世。可惜老余不是个佛系中年人,脾气火爆,遇到看不顺眼的人事物动辄就发一整节课的火,声名远播。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余暴躁,底下学生被他教过的,已经摸索出了一套阳奉阴违的对策——表面“好好好”“是是是”“老师说得对”,背地里迟到早退抄作业、抽烟喝酒打群架,统统照干不误。
毕竟老余教数学,头发日益稀疏,没空一天到晚抓着他们不放。
温渔刚分到老余班上时很无奈,他们文理分科后,他和崔时璨都从理科班被踢到了楼上文科班,虽说不少同学都认识,到底还是陌生环境。
可眼下见了老余本人,温渔却没那么忐忑了。
老余巡视一圈教室,见还空着几个座位,眉毛立刻皱起来。他的两根指头用力掀开花名册,接着字正腔圆地点起名,也不管这个班半新半旧,权当大家已经相识多年。老余年轻时不要求所有人都普通话标准,他带着浓重的方言腔,一字一顿。
几乎把瞌睡都喊出来了。温渔支着下巴,用课本打掩护打了个哈欠,等老余的名点完,毫不意外扭过头看向最后排。
崔时璨没来。
奇了怪了今天不是报道吗?
第一排有时也是老师视线盲区,趁老余火力全开表达开学第一天的会议精神,温渔趴在桌上,拿墨水笔在空白草稿纸上画狗头。
他小时候学过画画,但没天赋,荷花画得像馒头,于是做艺术家的梦想就此作罢。然而学了许多年,仍比平常没功底的能看。温渔画卡通小动物和小人很有神韵,纪月的微信还用他画的猫当头像,黑白色,瞪向屏幕外的人。
一只狗头画完,温渔目光落到讲台下的粉笔灰,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后门一声巨响,随即而来少年活泼清澈的声音:“报告——”
老余的演讲刚到一段落,见了人,先迷茫三秒,随即转移炮火:“名字!”
点完名,他第一个撞了枪口。
可崔时璨被几乎整个教室的眼神照耀着,没有丝毫不适应地笑了笑:“哎,大家好,我叫崔时璨,时间的时璀璨的璨。”
他说完这句,随即在老余唾沫横飞的“你给我滚出去罚站”中,潇洒地背着手从后门退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书包挂在了椅背上。
温渔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他没回头看,但嘴角弯弯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崔时璨x温渔
第二章
班主任谈话与同学的参观加在一起,温渔等到大课间才得了时璨的一点空闲。
“今天风头出够了,你故意迟到的吧?一会儿工夫好几个人来称兄道弟了,有女生要电话吗?”他斜倚时璨的桌子,踢他的凳脚。
“没有没有,我真是骑车遇到红灯。”崔时璨讨好地朝他笑了,选择性忽略后半段话,从抽屉里翻出一包杨梅糖进贡,放在下头的是温渔的英语暑假作业,试图堵住他的嘴,“给您,大恩大德来世再报哈。”
温渔不理他,把本子和糖一起收好。
九月开始多雨的城市,不出意外地在开学第一天下着细雨。开学典礼从室外转变为广播,还没选班干,原住民们不好管新来的同学,正巧老余有事被叫走,整个教室氛围轻松得过分,到处都是下座位四处乱晃的人。
“哎,温渔。”时璨喊他,手在后腰那儿一戳,“你怎么会跑到这个班来?”
温渔没开腔,纪月那边背后长眼似的,扭过头来没好气地朝时璨扔了一本书:“怎么说话的?我们班怎么了,你也来我们班!”
崔时璨求饶时故意把手拢在嘴边让她听清楚:“月姐我错了,咱们班特别好!”
纪月挑眉,说这还差不多重新背对他们。时璨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好像无声地表达“女生太好哄了”,他抬起头,见温渔正在笑。
“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时璨捏了把温渔的脸,然后诧异地问,“你脸上肉变少了,怎么着,这是终于要抽条吗?”
他倒不是胡说八道。一个多月没出来玩,温渔把自己锁在家里不见人,自然不知道发生在身上的变化,闻言也捏捏脸颊,半晌后皱着眉说:“没有吧,我爸前几天还嫌我不长个,这没必要减肥来着。”
纪月又扭过身:“别听他的,你确实瘦了,该长个。”
温渔:“我借你吉言。”
纪月老神在在地说:“听大人讲越晚长的后头蹿得越厉害,你有戏啊小渔。至于那个谁谁谁,我看他是没戏了,这辈子就这样了。”
崔时璨哑然失笑:“我一米八几了,无所畏惧——姐,您别老偷听我们聊天,行吗?”
纪月得意洋洋地装没听见,继续去涂她的指甲油。香蕉水的气味弥漫在附近的小范围中,有一点刺鼻,能短暂地分离感官,叫人听着广播里校长中气十足的发言也不厌烦。
温渔听了一会儿上学年的优秀班级,随手拿起时璨买的水喝了口:“我倒是挺想长高点儿的,这样太尴尬了。”
“高一点儿好,但也不用太高。”时璨坐在位置上,看他时仰着头,还留着少年轮廓的下巴有点尖,“最好不要比我高。”
温渔笑:“比你高,难度有点大。”
拿手指一戳他脑门儿,时璨也跟着笑。
纪月说崔时璨是老天爷赏饭吃的脸,饿不死。他眉眼都好看,有种不羁的潇洒,配高瘦的身材,运动锻炼出的单薄肌肉线条,小麦色皮肤,是最受女生欢迎的类型。这时他单手撑着头,空余的手指把一支墨水笔转来转去,笑起来一排整齐的牙。
教室后门敞着,带湿润雨水气息的风灌进来,吹得时璨的校服短袖轻轻一动。
“对了,”温渔压低声音,决定把早上纪月的兴师问罪告诉他,“我早晨刚来就被纪月掐着,她说那次你没去,她小姐妹气得不行。”
时璨懒洋洋地说:“怎么样嘛。”
温渔:“那个麦子喜欢你呀。”
好像听了个巨大的笑话,崔时璨转笔的手一停,接着脸贴桌面无声地笑,肩膀不停抖,温渔捏捏他露出来的后颈:“别笑了,一点都不好玩。”
崔时璨握住他的手臂:“……不行,我真的,受不了你那个表情!”
温渔:“啊?”
崔时璨猛地抬起头,憋着情绪,学了下温渔的表情,在对方越发扭曲的疑惑中说:“就像你失恋呀!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哎哟——‘喜欢你呀’,小渔你真的不适合说这种话……哎呀哎呀不行了,我肚子疼——”
“那疼死你算了。”温渔说,心里隐约升起一丝不快,卷起作业本回自己位置了。
广播里,校长说完最后一句,隔壁重点班的掌声穿过墙壁传过来,有几个好学生带头也鼓了掌,稀稀拉拉的,听着没有半点仪式感。
温渔讨厌仪式感。他拿起搭在椅背的校服外套披上,心想今年秋天冷得真快。
时璨那个问题其实温渔听得很清晰,可他没办法回答。等他想回答的时候,时璨又被另一个话题转移了注意力。
“你怎么会来这个班?”
理由简单,上学期末考砸了,但要说出来却没那么轻易。向来被认为是优等生,结果从重点班一路跌到普通班。普通城市的重点中学,比不上省城学校引以为傲的96%一本率,掉到普通班,相当于好大学的前途断了一半。
就算温渔自己知道考试时受了家里事的影响,身体也不太舒服,可要他承认这次失误仍然很难——他没经历过这样的滑铁卢。不是每个人都像时璨,能够轻松愉快地把迟到当成无所谓的小事。温渔对自己要求太高,好不容易接受分班事实,却无法说出口。
他目光呆滞地盯了一会儿英语作文本,等老师要求交上去时拿起本子一翻,当中掉出了一张小纸条,飞两圈后落到地面。
温渔弓身捡起来,上面是他熟悉的时璨的狗刨字:“字写那么好,我抄起来压力真大。”
他看着看着,忍俊不禁地望去最后一排。崔时璨已经趴下补瞌睡了,从他的角度只能与时璨的发旋儿面面相觑。
“又睡?”温渔轻声说,像自言自语。
分班后周围的同学新旧掺半,他没心情去认识,索性拿出试卷做。物理化学不用再学,但温渔看着新发下来的教科书,翻了两页,又索然无味起来,他好似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这样也好,那样也好,惟独心情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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