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说老江到底是比于先生更沉稳耐心些,加上他跟杜亚琛接触的机会更多,深谙杜亚琛这种独来独往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
他听说过他过去的事,知道这些都是杜亚琛佣兵的成长环境以及经历所导致的,很难在后天改变。可是光他一人理解没有用,在巴西利卡大剧院的这次混战中太多人交付了性命,也有许多无辜之人被牵扯进来。
人们急于仇恨,急于看到结果,也急于打破现在僵局。
宴喜臣的状态不稳定是众所周知的,之所以守望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宴喜臣的麻烦,也是因为老江看在杜亚琛的面子上,强行压着其他人。现在杜亚琛的消失让他也没办法压住局面,看来有可能真的需要把宴喜臣给请过来……
想到这里,老江倒觉得这次C区新选的守望人看上去比于先生还沉得住气。
他视线不动声色地飘香桌子的另一侧,段明逸沉默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些着什么,脸上看上去没太多的表情。
老将心想,这青年看上去年纪虽轻,却能耐住性子,这是十足的好品质。更何况他还听说他就是段云的孙子,跟宴喜臣还是很好的兄弟。
老江正在对其他几个守望人说起去找宴喜臣的事,几个人眼看就要吵起来,意见不一。
段明逸这时候抬手打断了几个人,他脸上依旧平静,这是他今天来到会议室开口的第一次开口:“我认为我们还有一两天的时间可以等,不需要去找宴喜臣,他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这话怎么说?”Z区的守望人面色不虞。
“前几天我还跟他在一起,后来他不告而别,我想他很有可能去找老大了。但老大既然不打算让别人发现,宴喜臣就不会轻易找到他。虽然说他跟玫瑰和罗森都有联系,但我相信在那边也找不到答案之后,他会来找我们的。”段明逸合上笔帽,耸了下肩。他说起这话的语气十分客观,让人很难从他神色从窥出他与宴喜臣目前的关系,是否还如当初一样要好。
“就算他信中所阐述的关于他和该隐的关系,在我们面见到他本人之前都不能尽信,你又怎么能相信他仅仅会因为杜亚琛的消失就来面见我们,甚至协助我们呢?”一名守望人摊开手冲众人说道,他保持怀疑,“也许杜亚琛对他来说根本就没那么重要。”
段明逸轻轻放下笔,神色淡淡:“他们互相倾慕,在进入到里世界之前就是。”
话说得是轻描淡写,但内容显然引起轩然大波。尤其几位比较老派的守望人,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用了好几秒才接受“他是男的,老大也是男的,他们在处对象”这件事。
老江恰到好处地拍了拍桌子,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既然如此,就再等两天看看。里世界已经很乱了,如果宴喜臣能有诚意地主动来,好过我们去找他。”
作者有话说:
没有刀了,真的
第36章 两难
散会之后,老江将段明逸单独留下。
“告诉我,你现在和宴喜臣是什么关系?”老江靠坐在段明逸面前的桌上。
“这很重要吗?”段明逸合上笔记本。
“当然,感情用事有时会坏大事。”老江两指在他面前敲了敲。
“我跟他之前是兄弟。”
老江敲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一下,然后又催促似地敲了两下,没说话。
段明逸叹气:“现在也不知道,我现在对他的感情很复杂。爷爷去世后,我有一段时间很消极,我怪过许多人,包括宴喜臣,还有老大,该隐,当然,还有我自己。我懦弱,我知道他是因为保护我死的,心里接受不了,就把责任推到他身上。里世界的生生死死,每个人都有责任,但如果不是我不够强大,他不会死。”
“所以你想要变强大。”老江淡淡点头。
“所以我要成为守望人。”段明逸盯住老江的眼睛,就像要给他展示看自己的决心似的。
还是个孩子啊,老江在心里想。不过他的眼睛里能看到,确实有什么改变了。
老江一言不发从桌上站起身,抄着口袋准备出门。
“宴喜臣的事情,交给你了。”临出门前他将外套搭在手肘上,微微侧头对段明逸说道,“如果有什么人愿意在你性命垂危时站在身边,千万不要因为误会推开他。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不会后悔。”
宴喜臣在两天后早晨出现在A区老江的办公室。
那时几个守望人也都来了,正卯这劲打算和段明逸掰扯掰扯他的话。眼看两天时间到,宴喜臣的影子都没见到。之前持不同见解的双方顿时吵得不可开交。谁都不愿意大老远出现在这里跟别人吵架,如果不是为了那个没有出现的人。
就在众人争吵不休时,宴喜臣推开门进来了。他悄无声息,没什么声势,如果不是把兜帽褪下,还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他脸色有些苍白,神色有些恹恹,身后跟着一如既往沉默不语的罗森。视线平静地扫过会客厅的人,嘈杂的声音就低下去了。
宴喜臣这样的目光他们似曾相识。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以为看到的是杜亚琛。
“我说什么来着。”段明逸坐在椅子上轻轻转了转,目光灼灼看向宴喜臣。
宴喜臣冲众人点了点头,又看向老江和段明逸。一时间,他又恢复了往日那个温和无害的模样,只是看上去有些憔悴。
十分钟后,刚才还有些混乱的人全部都坐在了桌子两侧,而作为被众人关注的焦点,宴喜臣和老江并排坐在桌首。
跟杜亚琛分手后,他不太有力气去招呼和观察别人的情绪,他现在需要被提供一种最好的方式来打破目前的僵局。不论是关于杜亚琛,还是关于该隐。
“相信你们已经读过了我的信,今天不说私事。我今天到这里是来求助的。”宴喜臣双手按在桌面上,缓慢地站起身,视线带着一股压力从众人身上流过。他看上去那么真诚,“诸位也在找杜亚琛,我这次来,是来告诉你们三天前杜亚琛曾经出现在E区的公寓……”
宴喜臣将当晚的事娓娓道来。关于私事的部分他全部省略,但更多的细节,譬如杜亚琛身上的每一道伤口,他的伤势,回来的时间以及离开的时间,事无巨细告知了守望人们。
“以你们所有人对杜亚琛的了解,这种时候他绝不是一个安静躲起来默默无闻的人。我要知道他会在哪。”他凝视着每一个人的眼睛,那年轻温和的脸上,显现前所未有的决心。
长桌两侧的人再次骚动起来,有许多探讨的声音,听得并不真切。
“或许他只是不想见你呢?躲着你呢?依那个人的能力,只要他不想被找到,没有人会被找到。”有个守望人心直口快。
明知道这人只是在感情上对他不满,这句话还是无形地伤到了他,像一片很薄、很凉的剃刀,轻轻划过他的皮肤。细微的疼痛,却无法忽视。
宴喜臣知道跟这群人打温情牌没有用。他对杜亚琛又很深的感情,不代表所有守望人们对他都有感情。忠诚,始终难能可贵的品质,对领袖者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需求。可杜亚琛怎么看,都不像整个守望人的领袖人,他喜欢单打独斗,非要说,他更像个单纯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头。他不统领他们,只得到他们的认可。
杜亚琛没有野心,宴喜臣深知这一点。那个总是懒洋洋笑着的男人,初次见面时就告诉他,他想要等一个人。那个时候,他怎么就没察觉到呢?
宴喜臣回神。要打动这群人,就要用他们的思路方式:“他如果只是不见我就算了。可他连你们都不想见,还被伤到那种程度——杜亚琛的能力不需要我多说,我想你们也比我更清楚。如果他抵御不住,一旦被攻破,那么下一道被突破防线的,是谁?”
所有人相顾无言,所有人心照不宣。
“我们当然希望他回来,前提是他要清楚自己的立场。在巴西利卡那场混战中,寒了许多人的心。”段明逸清冽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出。
默默的,宴喜臣将目光转向段明逸,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段明逸在变化。他不像过去那么尖锐,但也更知道怎么去击中一个人。他的话变少了,思考的时间变得更多。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不要挑拨人心。”宴喜臣只撂下一句话,重新坐回去,目光避其锋芒,“江先生,你怎么说?”
老江抬眸看他一眼,手中的笔在本子上点了点:“你想要我们做什么?如果是要杜亚琛回来,我们每个人都想。”
“杜亚琛会在哪,你们守望人在里世界这么多年,说一丁点不知道我是不会相信的。今天我是带着诚意来的,希望你们也能坦诚相对。”宴喜臣说完,重新将兜帽带上。他收回放在众人身上的目光,英俊的脸上,满是苍白的憔悴和疲惫。
老江点了点头,起身拍了下宴喜臣的肩膀:“先这样。剩下我们守望人还需要讨论下。”
宴喜臣发现罗森的话变多了,并且在路上还放了他喜欢的音乐,甚至在快到家门口时买了烟邀请他一起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