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杜亚琛的无事,玫瑰立刻读懂了这诡异的气氛,这才不可思议地看向杜亚琛:“不是,老大……你还没跟他说啊?”
罗森倒退三步,立刻甩锅:“我没看到他。”
宴喜臣整整三天没有搭理杜亚琛。
他本算是好脾气,可一晚上抖落出的所有事,让宴喜臣仿佛接二连三地脑内爆炸。
先是得知杜亚琛就是当初在他表世界里的那个小男孩——据杜亚琛的说法,之所以以小男孩的形象现身,是因为一开始杜亚琛不确定宴喜臣的身份,所以想再观望他一段时间。
再来就是他万万没想到,杜亚琛就是段明逸当初口中那个‘老大’,亏得当时宴喜臣还偷偷在心里将他和杜亚琛做了番比较。不过这也就罢了,可玫瑰和罗森在他身边,这也就是意味着他刚来到里世界时的两次突袭,都是杜亚琛安排的。
不仅变成小孩模样把他引导到了表世界,紧接着撒手不管,还让玫瑰差点杀了他两次。
宴喜臣觉得亏得自己还对他心动,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杜亚琛大概也知道玩脱了,那天晚上玫瑰跟宴喜臣解释了不少,但宴喜臣压根不停,转头就走。杜亚琛叫不住拦不住,最后竟然强行用武力把他带回了住所,偏偏宴喜臣打不过他,差点气得要绝食了。
虽然杜亚琛再三保证,只要宴喜臣愿意心平气和地跟他谈谈,他愿意把所有事如数告知,再无隐瞒。
宴喜臣觉得那不一样。
他收到的冲击波太大,导致身份转化也很尴尬,一时半会不想见杜亚琛。
本来计划离开A区也因为这件事搁置了,据说玫瑰和罗森在调查那天晚上刺杀他们的人是谁,可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果。杜亚琛又因为这件事被A区的守望人叫去了……宴喜臣想到这就来气。
他在背后猜度半天杜亚琛是哪个区的守望人,却没想到他的身份是这个凌驾在所有守望人身份之上的位置。
宴喜臣越想越不明白,杜亚琛留在自己身边,究竟是图什么。
他还傻乎乎的,差点捧上一颗心去给人看。
第三天宴喜臣坐不住,收拾了东西决定立刻回Z区。杜亚琛不跟他一路他不在乎,他要回去找段明逸。
杜亚琛晚上刚出门办事不就,宴喜臣就拎着东西要走。而玫瑰和罗森碍于摸不清楚宴喜臣和老大的关系,即使拦截也不敢下手太狠,所以宴喜臣的出走,几乎是无人能拦住的。
大概是罗森通知得到位,这A区里又到处都是杜亚琛的眼,宴喜臣走了没半小时,就被杜亚琛给追上了。
开始宴喜臣还指望着杜亚琛能说两句话,结果这人张口就是:“你不能走,现在很危险,必须呆在我身边。”
介于杜亚琛平日里不是没情商,宴喜臣怀疑他追来就是专程气自己的。
杜亚琛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并不劝他回头,也不离开,就是一直跟着他。
宴喜臣脚步走得很快,霓虹灯和远处模糊的光影在视线里颠动,路边的商店放着林肯公园的《NUMB》。
他听着,走着,在一片金属和硝烟的气息中,他红了眼。
他想凭什么呀。
杜亚琛总是呈现给他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再和他的情场上。
宴喜臣不会傻到认为杜亚琛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别的追求者,他对自己这种心情很难解释。如果他跟得上潮流文化,或许这时候就会骂他‘绿茶D’了。
最可恨的是杜亚琛看上去似乎了解关于自己的许多事情,可自己对他,却是一无所知。
他可以随时掌控他,而他不行。
宴喜臣越想越伤心,甚至觉得自己白瞎了眼,更别说这一颗心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心脏还为曾经那些温情跳动着,突然听到歌词唱到“I've become so numb I can't feel you there”,忽然就忍不住了。
他转过身,看到红光绿影在杜亚琛脸上拉出犀利的线条,让此刻凝视着他的杜亚琛有种近乎妖冶的暴力美感。
宴喜臣与他面对面站着,闪烁的路灯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那天我在医院说的话,你听到了对吧?”
这次杜亚琛没有再说混话,他按住自己的唇,闭上眼点了点头。
宴喜臣又想起在医院的那个吻来。
他别开头,背后的音乐还在放着,似乎到了高潮,几乎在呐喊着每个词。宴喜臣用力把眼眶里的湿润给憋回去,转过头静静看着杜亚琛。
他本就是温润漂亮的那种面孔,笑起来时令人觉得温和无害,而皱起眉时令人感到于心不忍。
“让你心里头的那个人,给我腾个位置呗。”宴喜臣低下头,假装用不太在意的口吻说。
其实他自己都听得出来,嗓音微微颤抖着,听起来就像快失控的前兆。
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像在示弱一样。
杜亚琛却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棕色的眼睛被闪烁的灯火照成不同的颜色,让宴喜臣也看不清他眼底的欲望。
“你把我搞得一团糟!”宴喜臣恨恨地看他,却做不出凶恶的表情,“你莫名其妙把我从表世界弄到这里来,又瞒我,骗我,还要杀我,最可恶的是哄我,照看我,吻我……你把我搞得一团糟。”
杜亚琛动容,一步步靠近了宴喜臣。
音乐已经停下来,宴喜臣别开头,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宴喜臣觉得自己蠢爆了,伤心了,难过了,就捧着一颗心给他看,想要他知道错了,不要再害自己难过。
杜亚琛沉默地看着宴喜臣低下头,他的后颈弯曲出来的那条洁白漂亮的线条,一直延伸到领口中去。
他弯曲的后颈线条被灯光也染上色,那条弧度怯懦而坚定。
没有人知道,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这幅漂亮的躯体下隐藏着怎样的力量,杜亚琛的的确确看清楚那副身躯下那颗跳动的心。
“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在C区喝醉了,要问我的心?”杜亚琛轻声说着话,难得收敛起他浑身的混蛋劲儿。
宴喜臣抬起头,他身后那道怯懦的弧度消失了。
取而代之,杜亚琛视线中出现他灼灼的目光。
“你说你在等那个人,你等到他了吗?”宴喜臣问。
杜亚琛凝视他良久,笑了:“等到了。”
心脏像被揪了一把,胸腔中变得空荡荡的,空虚地回传着声响。
宴喜臣怔了几秒钟,然后忽然低下头:“哦。”
宴喜臣觉得自己特别狼狈。
他鼓起勇气想要一个答案。可是答案真的到来了,到来得那么直接,让他毫无防备,只想低下头落荒而逃。
他是对杜亚琛有一份心在,是贪心,越来越多的贪心。
宴喜臣转身要走,有人从身后忽然捉住了他的手。
捉住他的手温热,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一扯,将宴喜臣飞出去的那颗心重新扯回到怀里。
酸甜的养乐多的味道,混杂着烟草气息铺天盖地包裹住他。
宴喜臣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抱着,那个声音低沉地在他耳边说:“永远不要把背后的空门留给别人,前些时间教你的都忘了吗?”
随后抱着他的那双手,五指张开,按在了他胸口的位置。
宴喜臣睁大双眼,被手掌覆盖下的心脏用力地跳动着。
“不过你的空门,我从来不会让它留给别人。”杜亚琛用力按着宴喜臣的胸膛,仿佛恨不得真的将那颗心好好攥在手里似的。
他又听到杜亚琛在身后深深的叹息:“我不是有意瞒着你,这些话本来想到等你彻底想起一切后再告诉你的,但现在也来不及等到那时候了。你曾经对我是非常重要的人,我告诉你我一直在找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你忘记了过去,也忘记了我。而我也一样,来到里世界后,我不记得其他任何事,我只记得你。所以我一直在找你,一直找。”
杜亚琛从背后抱着他,亲吻他的耳朵,脖颈,发顶,即使宴喜臣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他每个吻落下时带着无限珍惜。
他想要转过身,但杜亚琛紧紧地抱着他,不让他转过来。宴喜臣心想,大概杜亚琛并不想让她看到他此刻脸上的神情吧。
杜亚琛埋下头,呼吸喷洒在他颈肩,他说:“可是我忘了太多东西,我连你的容貌都想不起来,所以变成小孩子去表世界找你,因为并不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知道你伸手很好,所以我让玫瑰去试探你。后来跟你在一起,我也奇怪地想起许多过去的事。因为你我越来越完整,但你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对不起。”
“可是你第一次在酒吧见我的时候,还是把我带回了E区。”宴喜臣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是哪里?那是以前属于我的地方吗?”
杜亚琛在他身后轻微地‘嗯’了一声:“那是你以前的‘家’,虽然只是你一个人住。我没有想那么早去见你,我本想把一切都搞清楚之后再去找你,再去慢慢引导你。可是那天你偏偏就走进了那家酒吧……”
“《卡萨布兰卡》。”宴喜臣听到此处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