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之前,叫得最欢的是徐牧,爬山途中,累到喊爹喊娘的是徐牧。
雪天山地滑,爬到山腰时,徐牧很丢脸地摔了一大跤,随后便瘫在地上不想起来,说自己脚疼,走不动了,耍无赖地要蒋以觉背他。
蒋以觉向来纵容徐牧,面对他任性的要求没有拒绝,一下子便将他背起。
爬山是个体力活,被冰雪盖上一层的路又这么难走。就算蒋以觉体力再好,背着这么一个大男人,也不可能坚持走完这一段路。
但是徐牧说脚太疼,实在走不动了。他就强忍着背着,尽管徐牧让他要不放自己下来,他也不愿放下。
冬天天暗得快,四点多钟天就黑下来了。在他们原定的计划中,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看完梅花下山。但是现在,他们不仅没看见梅花,还在山间迷了路。
蒋以觉背着徐牧走了大半段路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好在找到一个可以歇脚的亭子,彼此才算都松口气。
他们坐在亭子里,看了看天色,俩人都有点担忧,照这么下去,他们可能连下山都困难。
徐牧的脚刚刚崴了,又加上消耗太多体力,现在是一点路都走不了。俩人商量之后决定,徐牧先在这里休息,蒋以觉去找下山的路。
蒋以觉临走前,徐牧叫住他。
徐牧抓着自己的衣服,眉头微微皱着,说:“你快点回来,别把我一个人丢这里太久。”
蒋以觉看着他难得柔弱的表情,禁不住笑了。安慰他说:“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这个“很快”一点都不快,蒋以觉转了半个小时都没找到下山的路。往回走的时候还走错方向,瞎绕好几圈又绕回原点。
天越来越暗,想起徐牧一个人在亭子里,蒋以觉不禁担忧焦急。
他现在一个人一定又饿又冷,又感到害怕。
千辛万苦回到亭子,看到空荡荡的座位,蒋以觉心脏猛地揪了起来。徐牧不见了。他叫喊好几声徐牧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他心脏在胸膛撞击得如同擂鼓,惊慌失措地到处寻找徐牧的踪影,一遍一遍喊徐牧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山里的回音。
那是蒋以觉生命中,最恐惧到难忘刻骨的时光,尽管短暂,对他来说每一秒却漫长得像在受刑。他那一辈子,往前往后,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候像那天一样,那么担心失去一个人。
已经不记得那天,到底找了徐牧有多久,提心吊胆了有多久。只记得最后,他终于在一个岩石旁边,看见徐牧躲在后面蹲着哭泣。
蒋以觉冲过去将徐牧用力抱住,一边庆幸着这个人没有丢,一边半带一丝责备,语气激动地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怎么不在亭子那里等我回去!”
徐牧一个大男人,被他一大声说两句,竟就这样大哭起来:“你那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你把我丢了!我还听到有狼叫的声音,我能不害怕吗!我害怕就只能去找你,但是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你。想回去又不知道路……我……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又怕你真的把我丢了……”
一个害怕被丢下,一个害怕对方走丢,他们谁都不敢站在原地等对方。在这片繁茂复杂的森林里,兜兜转转地寻找彼此。
蒋以觉见他一哭,心就软了,抱着他安抚:“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徐牧越哭越大声,索性撒起脾气:“你下次再敢弄丢我,我就永远都不理你,永远不看你一眼!”
“好啦,别哭了。”
“我才没有哭!”
“好好好,没哭,脸都脏了。”蒋以觉捧起他的脸,用袖子擦掉他脸上脏兮兮的泪痕,而后,指着他身后,“你看那个梅花,开得多漂亮。”
徐牧扭过头,远方,银白月光下,谷底幽梅,绵延百里。
徐牧终于笑了出来,原来要找的地方一直在身边,只是他们都没有发觉到。
下山的路,仍是蒋以觉背着徐牧走的。
徐牧趴在蒋以觉背上,背着物理课本上的能量守恒定律:“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能从一个物体传递给另一个物体,而且能量的形式也可以互相转换。这就是人们对能量的总结,称为能量守恒定律。它科学地阐明了运动不灭的观点。”
蒋以觉累得喘不上气:“你为什么突然念这个?”
“我念这个的意思是说……”徐牧晃荡着双腿,居然还矜持了一下,“爱不会凭空产生,不会凭空消失。我把我的爱传递给你,你也把你的爱给我,我们可以用不同形式的爱去爱彼此,这样我们的爱就是永恒的。我们的爱,永远不灭。”
蒋以觉听着,忽地展颜,笑得像那月色下,覆在梅上微红的雪,沁入人心。
年少时的他们,真的相信过爱永不灭的神话。
可是爱情不是能量,不是一个物理名词。它不会按照这个法则,彼此乖乖地等量付出。一方变故,便似地裂天崩。
谁曾想过,他不相信他的时候,他最后还是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他。他彻底相信他的时候,他却残忍将他抛弃,狠狠踩进泥里,用力地摧毁。
可能命运真的觉得捉弄他们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因而将他们的人生肆意摆布,让他们不断去刺伤对方,又再将他们安排在一起。
它说你看这出戏,谁到最后不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谁不是歇斯底里地去拉扯身上最后一张皮,让丑陋的不堪,暴露在残忍的疼痛下。除了死去,不可能会再痊愈。
徐牧离开的那天晚上,蒋以觉病倒了,昏迷了两天才醒来。醒来已不是在医院,而是在家里。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手背插着输液针,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缓慢地流进他的血管里。
戴着口罩的医生站在门口,离开前嘱咐蒋凝宥:“好好照顾点他,他不能再伤身了。”
蒋凝宥让人送走医生,回到床边,意外发现蒋以觉已睁开双眼。他发白的脸上没任何表情,目光不知聚焦在哪个地方,眼神中空空荡荡。
“你醒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蒋凝宥皱眉责怪着说,“怎么生病了都不告诉我们?爸爸快气死了,要不是杨医生打电话给我,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病了。”
蒋以觉未言,久久过去,眼角似乎滑下一颗泪,蒋凝宥没大看清,兴许眼花,看错了也未必。
见蒋以觉嘴唇动了两下,蒋凝宥问:“你想说什么?”
倾过耳朵,仔细去听。只听见他声音虽虚弱,却极为沉重地,一字字滚着喉中的哑痛:“……我又把他弄丢了。”
就像徐牧当年许下的誓,这一次,徐牧不会再看蒋以觉一眼,不管蒋以觉是哭是笑,是病是痛。
一切,都不再与他有关。
第45章 不再留恋
国际联合部经过三个月漫长的会议,进行不下十场大大小小的投票,终于决定,将救植会设为同植研会地位平等的官方组织,并拨款资助他们研究拯救原生植物的方法。
其时国际植研会新任最高负责人上任,正是怕得罪国际高层的时候,不仅支持国际联合部的决定,还发表声明,愿与救植会合作,给予救植会一定辅助。同时可能会改变一些研究规划,将救植方向的研究政策提案。
经过数日交接与沟通,救植会成功获得植研会技术上的支撑,加上官方资助的资金到库,万事俱备。
然后,关于救植会的第一场封闭实验,进入预备期了。
国际联合部指定给他们的研究地点,在南太平洋一个岛屿地下两百米的研究基地。将给救植会一个月的时间召集相关科研人员,中国分会由齐洺桓决定参研人。
所谓封闭研究,在研究出结果前,参研人都不会离开那个实验基地。这一去,可能十年,二十年,也可能是一辈子。
徐牧那天跟父母商量,他想去参加封闭研究。父母固然是舍不得他,但在国家、世界人民面前,家庭永远得退居后位。
正如徐博才所说,他舍不得,可换做是他有这个机会,他也一定会去。
好不容易跟家里人都商量好,没想到救植会内部参研名单出来的那天,徐牧发现,名单上面没有他的名字。
这天下午,徐牧来找齐洺桓。他敲了敲齐洺桓办公室的门,过了有一会儿,办公室里的人才叫他进去。
“是你啊,有什么事情吗?”
齐洺桓现在为去实验基地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想来是没太多时间跟他讨论其他问题。
徐牧就不绕圈子了,开门见山问:“齐老师,为什么参研名单上没我的名字?我明明提交了申请。是因为我不够水平吗?”
齐洺桓手头上忙活着的事情缓了一下,默了会儿说:“这和你的水平没有关系。”
“那是跟什么有关?我只想知道原因。”
齐洺桓一时没回答,像是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深吸了口气,还是决定不隐瞒:“你的心太杂了,心太杂的人,不能进行封闭研究。”
这个原因显然在徐牧意料之外,叫徐牧不可避免地怔住。
尽管已回到救植会两三个月,徐牧仍回不到过去的状态,即便在重要的研讨会中也常常要走神。韩远玉跟辛流光总说,他成日闷闷不乐,到底是兜着一肚子烦心事,还是真深沉了。这个事实,他无法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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