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衔没心情计较男人的嘲讽,从地上单手撑起来,俊朗的面容透出一丝狼狈,故作冷静开口道:“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前面尽头就是我家。”李满满手指着不远处的红砖墙道。
三个人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经过长年烟酒浸染,变得沙哑难听的粗嗓门,
“他娘的,臭小子居然又没回来做饭,看老子怎么教训他...”
陆衔因为过来的山路心情尤其不好,现在又听到门里的咋咋呼呼,脸色彻底沉下来,面无表情冷的吓人。
李满满快步走到两人面前,害怕的推开门,“爸,今天...”
他刚想说话,手臂突然被人大力拉扯到一边,
“嘭——”
一个木制的小板凳重重的砸在门板上,惊险擦过李满满的胸口,摩擦的生疼。
陈得福被刚才的意外吓了一跳,连忙从两个年轻人后面窜出来,面带怒意的走进去,气急喊道:“李贵,你咋回事,怎么能用板凳砸孩子,万一打出个好歹,我看你怎么办。”
李贵听到陈得福的声音,大吃一惊,脸上挤出树干似的皱纹笑道:“诶呦,陈校长,你咋来了?你看,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我一时冲动,别见怪哈。”
陈得福在一旁义正言辞的数落着李贵,男人哈腰听着。
李满满摸着被陆衔拉住的手臂,男人手中的力道紧的跟钢铁一样,死死握住他的胳膊没有松开,他忍不住呼痛:“嘶——疼。”
“老师,你抓疼我了。”
陆衔没说话,不着痕迹的松开李满满的手腕,跟着陈得福走进李家,原地不动四处环视。
院子总共就一个教室这么大,正对门杵着两个寒酸简陋的房间,较大的房间外表看上去不错,另一个小的看起来就昏暗粗糙得多。
东南角是露天的灶台小厨房,院子角落还乱七八糟的摆着水缸,水桶等杂杂物品。
窗户上贴着褪色发白的春联福字,不知道哪年哪月。
小满他,从小就是住在这种环境长大的吗?
陆衔从小到大吃穿住行样样都是最好的,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世界上还存在着这么粗鄙落后的角落,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李贵看向陈得福背后,身材俊挺,衣着光鲜的年轻男人,手脚的泥巴丝毫不影响陆衔浑身散发的矜贵气质,斜眼问道:“这是?”
陈得福忙介绍道:“这是前些天城里新下来的支教老师,叫陆衔,你就叫他小陆老师就好。”
李贵脸上立刻浮现出谄媚的笑意,伸出一双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比起陈得福有过之而不及,嘴里还带着浓重的酒气口臭,朝着陆衔靠近道:“哦哦,你就是新来的陆老师吧,昨天就听满满说到你。”
这个人一靠近,陆衔发现连深呼吸都做不到,一个颓烂肮脏到骨子里的男人居然会生出小满这样干净清秀的儿子,可见李满满的母亲教育的有多不容易。
他忍着将人一脚踹翻的恶心,明显倒退几步,敷衍道:“你好。”
陈得福察言观色,知道陆衔对男人刚才的举动十分恼火,于是主动扯过李贵想握手的手臂,将人往屋子里带:“老弟,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点事儿,先进屋,慢慢说。”
陈得福没有让陆衔跟着进去,生怕这个年轻人一时兴起,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
“满满,你先带陆老师去洗洗。”
陆衔也懒得和李贵多费唇舌,他该说的都已经和陈得福说了。
待陈得福关上了李贵房间里的门,陆衔立刻道:“哪有水,我想洗手。”
刚才路上摔跤,陆衔带着满手干巴掉渣的泥,动也不敢动,生怕往身上蹭到。自从来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洁癖算是彻底被“治愈”了。
“这里有水可以洗。”
李满满从大水缸里,用水壶舀了一大盆水,蹲在陆衔旁边帮他冲手,陆衔来来回回用肥皂仔仔细细的搓了两三遍,直到指甲缝里的泥彻底抠干净,心里才觉得舒服了些。
“你住在这个房间?”陆衔走到厨房旁的小屋子,问道。
李满满背着书包推开自己的房门,点点头。
陆衔走了进去,房间虽然又破又小,墙上还有大片剥落的墙皮,但可以看出来,里面的主人把房间打扫的很干净,被子枕头都整洁的叠放在床头。
陆衔总算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不客气的坐在床上,抬头看着少年放下书包,撸起袖子,道:“你去哪儿?”
“我去做饭,陆老师,校长肯定要留下来吃饭的。”
陆衔眼神一闪,
“校长经常来你家?”
李满满摇摇头,“也不常来,只是每年我领取奖学金的时候,爸总会叫我请校长过来吃饭,说要感谢校长。”
陆衔听后,冷冷嗤笑一声,“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李满满走出屋子后,陆衔才悠悠然站起来,走到书桌旁,随手翻了翻竖立在桌角的书。
男人的视线随着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倏然在一本书上顿住。
这是...
明成大学的高数课本!
陆衔抽出这本书皮保存完好的课本,书本的边角有些磨损,打开翻看,里面有人为的批注,而且是字迹秀气小巧的钢笔字,看起来像是女人写的。
1999年版本的大学高数,因为早年印刷问题,陆衔所在的大学早就更换了新的版本,怎么会在小满家里出现。
难道他的母亲以前竟然是明成大学的学生!
呵,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陆衔默默将书放了回去,心里暗暗有了猜测。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陈得福总算从李贵房间里走出来,陆衔听到外面的声响,走出房间观察李贵不甚好看的阴沉脸色。
李满满刚做好饭菜就看见两个人走出来,站在不远处惴惴不安的看着他爸。
陈得福笑道:“满满,我已经和你爸商量好了,他同意你去住校,今天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你就去学校住。”
李满满惶恐的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笑容。
“谢谢校长。”
陆衔眉头一皱,想开口说话,却被陈得福暗暗拉扯手臂阻止了。
傍晚,陈得福和陆衔留在李家吃饭,陆衔没动几筷子就停下来,陈得福似乎也有急事,两个人便主动告辞,早早离开。
离开的那一刻,陆衔回头,余光瞄到小满笑着和他摆手,然后关上了门,背后的李贵似乎还在喝酒。
——
回去的路上,陆衔状似无意道:“校长,我听说之前好像也有其他大学生来过这里支教。”
天色昏暗,陆衔看不清陈得福的脸,
“是啊,我们学校是前几年才重新修建的,没盖新学校之前,李家村的孩子学习环境一直都很差。你别看现在书桌课椅都是新的,前些年啊,孩子们读书的屋子连窗户都是漏风的。一到冬天,他们都冷得直打颤,啧啧,手上都是冻疮......”
陈得福一路上感慨个不停,不知道是不是陆衔多心,男人一直在回避自己的问题。
陆衔识趣的没有多问,走到半路的时候,陈得福才和陆衔分开,打道回家。
深夜,陆衔躺在床上,单手枕着后脑勺,摩挲着手机漆黑的屏幕,左思右想。
最后还是打了支教生活以来,第一个电话。
“喂——”手机里传来周行困意惺忪的声音。
陆衔盯着蓝色蚊帐阻隔的白色天花板,轻声道:“周行,替我在明成大学查个人。”
远在千里之外的C市酒店,周行谨慎的看了眼旁边满头金发的熟睡男人,趴在男人胸口的周行小心翼翼的移开手臂爬下床,拿着手机赤脚跑到厕所关上门,捂嘴悄声说道:“大哥,你没毛病吧,看看现在几点了。”
周行眯着眼睛,困意十足的托着腮帮,听电话一头说着什么,
无奈开口道:“你说吧,要查谁,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周行:“......”
他有种撂手机的冲动,怎么办?
“她是女的,可能是我们学校八十年代的毕业大学生或在校生,查查曾经参加过学校支教活动的名单,那个年代能支教的大学生不多。”
周行打了个哈欠儿:“得,我知道了。”
天知道陆衔又发什么神经病,大半夜不睡觉,竟然打电话叫自己查一个女人。
周行被这通电话吵得稍微清醒了一点,有心调侃陆衔道:“支教生活怎么样啊,陆少爷?”
“嘟嘟嘟——”电话被另一端无情挂断。
周行:“......”
男人睡眼朦胧,打着哈欠准备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一推开门,就见到刚才熟睡的人耳朵趴在卫生间门口,金发碧眼,但是五官却带着亚洲男人独有的轮廓特点。
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看起来永远笑眯眯的,男人朝周行眨巴着眼睛,俊美异常的混血男人连偷听都偷得这么好看,沉着脸不停问道:“你在和谁打电话,这么晚打给你干什么,干嘛躲厕所说,心虚啊!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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