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天亮时分,周行捂着雪上加霜的部位欲哭无泪。
陆衔,你算是害惨我了。
☆、调查
第二天早上,
陆衔准时走进教室,看着第一排角落的空座位,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小...李满满今天没来上课吗?”
坐在底下的同学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陈举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神情不定。
陆衔眼神暗下来,突然点名喊道:“陈举!”
“啊?陆老师,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还是半大的孩子,脸上的心思藏都藏不住,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显得无比心虚。
陆衔薄唇紧闭,盯着他不说话,乌黑深沉的眼睛盯着半大的少年,犀利似刀。
手里的书本被不轻不重的扔到桌上,十分压抑。
陈举被看的心里发怵,嘴唇阖动,“我,我偷偷听到我爸接电话,听说李满满昨天被他爸打个半死,半夜被送进镇上的医院了。”
......
陆衔左手握着的粉笔瞬间被掐碎,他满手粉笔灰,拍了拍手,看似平静的对着底下窃窃私语的学生道:“这节课自习。”
随后大步离开教室,直奔校长办公室而去。
还没等他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陈得福气急败坏的声音,“李贵,我警告过你,不准再打孩子,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孩子被你打的进医院,你咋下得去手。”
“我一看到他就来气,跟他妈一个贱德行,总想着离我远远儿的。校长,你放心,兔崽子没事,我下手心里有数。”
“你放屁,孩子出院后,立刻搬到学校来住。再被你打下去,再聪明的脑瓜子也要被你打成傻子,明年我还怎么拿政府的扶持款。”
门外的人听到这里,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听下去了。
陆衔额上青筋爆凸,胸腔处腾腾燃烧起一股暴躁如狂的戾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火大,想揍人了。
男人撸起袖子,单手暴力扯开衬衫上的纽扣,两三颗扣子被扯坏滚落在墙角,露出精瘦分明的锁骨,脖子左右扭动,浑身关节蠢蠢欲动,在嘎吱作响,
面无表情的男人后退一步,反身高高抬起一脚,
“嘭————”
校长办公室的门被重重踢开,陆衔阴狠冷峻的面容骤然出现在正说话的两人眼前。
李贵吓的脸上皱纹,剧烈一颤,
“陆老师,你怎么来了?”
陆衔微微冷笑,上前抓起李贵的衣领,不由分说,迎面就是来势汹汹的一记重拳,一下就把中年男人打的鼻血横流。
“你他妈不是喜欢打人吗,老子现在就好好教教你,该怎么打!”
陆衔面不改色,一拳接着一拳,一脚接着一脚,急风骤雨般的一刻不歇,打在李贵的眼眶、胸腔、肋骨、肚子、小腿骨和手脚关节上。
陆衔常年打架,打人的角度极为刁钻,哪里最痛,他的拳头就落到哪里,一个都不少。
李贵嘴里吐着血沫,狼狈不堪的抱着头,嘴里大声叫唤道:“要打死人啦——,救命,救命啊...”
陈得福当了校长这么多年,见识过的人也算是五花八门。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将人往死里揍的场面。
第一次见到陆衔他就知道,这个从城里来的男老师非富即贵,举手投足都是实打实的傲慢乖张。虽然陆衔表面上清冷有礼,但是他知道这个支教老师只不过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崽子,骨子里凶悍的很。
没想到,陆衔竟然如此看重李满满这个学生,为了他竟然对李贵大打出手,完全不留情面。
陈得福也不敢近身上前阻拦陆衔,生怕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殃及到自己,只是在旁边慌张劝说,
“陆老师,再打就出人命了,别打啦。”
陆衔脚踩在李贵身上,深邃如海的眼睛盯着陈得福,竟然不怒反笑,
“没事儿,我心里有数。”
陈得福被陆衔故意重复李贵说过的话噎住,
陆衔的鞋尖有技巧的使力,碾压李贵的手指头,低头看着地上痛苦哀嚎的男人,
漠然的眼神连一秒都懒得给他,低沉道:“打你这种烂人,老子都嫌脏了手。”
陆衔嫌恶的擦掉手上血沫,终于停下动作。
陈得福长舒一口气,连忙凑到已经痛晕过去的李贵身边,检查还有没有喘气。
这时,陆衔手机短信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周行的消息,
【我找到你说的女人了,他妈的,恶心的我一天没吃饭,我把资料发你微信了,自己看吧!】
陈得福看李贵还在呼吸,忙放下心来,他瞄了一眼陆衔,发现男人竟在低头翻看手机,淡定的表现,好像刚才打人的不是他。
陈得福被陆衔的嚣张狂妄惊到了,不禁恼怒道:“陆衔,即使孩子的父亲有错,你身为老师,也没有权力打人。这件事我会向你的大学领导如实反映......”
陆衔自动忽略耳边聒噪的声音,目不转睛,一个字不落看完周行发过来的资料。
看完最后一个字,他收起手机,又上前狠狠踹了李贵一脚。
“陆衔!”陈得福大声呵斥。
陆衔看了一眼惊怒的陈得福,开口问了一句话:“十六年前是不是有个叫满丽华的女大学生,来这里支过教?”
陈得福时隔多年,再一次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心脏骤然被一只手攥紧,
他声音发抖道:“我...我...”
陆衔的眸光冷的跟刀子一样,刚才周行发过来的是一张十几年前的旧报纸,上面清清楚楚的报道了一桩隐秘久远的旧新闻————
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大学生满丽华怀着对教育事业的满腔热血,自告奋勇,主动提出要到某个山区小学支教。
可是去支教后的满丽华,不到半年时间,无意中被发现竟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肚子藏不住了,满丽华这才承认是当地一个村民的孩子。
她的父母报了警,要告那个男人。
但是满丽华最终却改口说是自己自愿的,并且决定留在支教山区生活。
结果显而易见,官司不了了之,女孩的父母也心灰意冷,远走国外。
其实细想下来,满丽华的说辞漏洞百出。那个年代,谁会放着大好年华不要,嫁给一个粗鄙没文化的乡下男人。
任谁都看出来是当地村民侵犯了女孩,在那个还不算开放的年代,对于一个女孩来讲,身家清白是一辈子最珍贵的东西。懦弱的女孩只能选择妥协,和村民结婚,生下孩子,永远留在那个地方。
而新闻里所报道的山区就是李家村,报道里的女人和小孩不言而喻。
陆衔眼神幽暗,举起手机,慢慢道:“校长,我现在要报警把这个渣滓抓起来,给你两个选择。”
陈得福的手微微发抖,
“一,你去向大学领导反应,说我殴打学生父亲,让我中断支教。”陆衔冷哼一声,“而校长你的位置,我不确定还保不保得住。”
“二,我会以家庭暴力,构成李满满重伤的罪名,报警把人抓起来,两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而你要做的就是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
陈得福怔怔道:“你说什么,你不是因为那件事报警?”
陆衔缓缓摇头:“这么做对谁都没有好处。这所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丑闻,任何人都逃不了干系。”
更何况如果真要翻旧案,那小满就会被迫背上□□犯儿子的骂名,他的一辈子就毁了。
陆衔隐隐觉得小满的妈妈很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选择承受命运,默默隐忍这么多年。
“如果这件事曝光,你觉得我们学校的公益扶持对象还会是你们学校吗?”
陈得福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李贵,良久,点了点头。
镇上的一所卫生院,一进门就是浓郁清冽的酒精、消毒水味道。
走廊天花板上的灯泡隔几个坏一个,导致有的地方明亮,有的地方却昏暗看不清路。
李满满呆在西侧一个狭窄阴冷的病房里,刚打完止痛药昏睡过去。
光洁的脑袋被缠了一圈厚厚的绷带,脑门上被缝了十几针,手脚多处淤伤。
睡梦中的他依然睡不踏实,混乱疼痛的梦绑的少年睡得喘不过气,梦见被黑雾笼罩的男人举着棍棒朝自己追赶,他一直跑一直跑却始终摆脱不掉,想要大喊大叫,却发不出声音。
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这时,突然感觉有一双手放在了李满满的脸上抚摸,温热的皮肤略显粗糙,但是宽厚无比。
他用尽全力挣脱梦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陆老师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眼神静静的像海一样,让他慌乱的心神立刻镇定下来。
“陆老师?”
“嗯。”
李满满竭力撑起沉重的眼皮,喃喃道:“我好困——”
“困就睡吧...”陆衔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一觉醒来,你的噩梦就结束了。”
“唔——”李满满没听清,支撑不住阖上眼皮又沉沉睡过去。
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深埋在心底的那个女声,轻柔舒缓,娓娓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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