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池跟在最后面,小声说:“这事真该让蒋欢来的,咱们三个男人哪能行啊。”
叶潮生回头瞪他一眼,唐小池立刻噤声。
女医生抬手示意他们止步,自己先走过去,在病床边坐下,小声地和女孩说话。
期间那女孩儿一直低着头,偶尔抬眼往门口瞟去。
女医生约莫是说的差不多了,这才示意门口的警察进来。
叶潮生叫唐小池留在门口,自己和许月走过去,在对面的病床上坐下来。
“我们是海城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警察,负责这起案子。我姓叶。”叶潮生自我介绍,“这位姓许。上午来给你做伤情鉴定的,也是我们的同事。”
女孩瑟缩地抬起头看他们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仿佛对面坐着两尊会喷火的龙,多看一眼就会被烧个对穿。
叶潮生并不心急,极有耐心地温声和女孩说话:“侵害你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收押归案,目前我们正在审讯。今天来,是想再向你核实一些事实和细节。你能回答我们吗?”
女孩缩在对面的病床上,微弱地点了点头。
“你叫白玉,对吗?你能描述一下案发当时的情况吗?”叶潮生问。
白玉呆坐在对面,恍若未闻。她沉默着,仿佛沉默是一座城堡,能将她严丝合缝地护在里面。
女医生一直在观察她,见她这样,只当她仍是不愿回忆,正要站起身请刑警们出去时,白玉开了口。
她的声音又细又低,还伴着沙哑,像铁皮在轻轻刮擦砂纸,磨得人心里发紧:“我……下了班回家,285改道了……我只能在街前下车……还没走几步,就突然……”
白玉断断续续地说了没几句,忽然顿住,接着浑身抖起来,一头扑进旁边女医生的怀里,用沙哑的声音低低地抽泣起来。
女医生无奈地抬起头看着对面两个人:“你们今天还是请回吧,她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再逼她了。”
叶潮生三人只得先行离开。
回局里的路上,许月摸出手机,查了海城的公交线路。
285路本该从晨兴路经过,在晨兴路上的一个站点停靠。但恰好昨天晨兴路站点附近的马路因为下水施工被被挖开,白玉只能在晨兴路街前下车,然后步行回家。
“这不像是提前计划好的……”许月喃喃自语。
唐小池从后座凑过来:“许老师,什么不是提前计划好的?”
许月回过神来:“哦,我是在想,曹会这次作案,不像是提前计划好的。”他把手机递给唐小池,“这种修路一般都是当晚修完当晚填好,避免影响第二日的通行。市政应该是有计划方案,但是小规模的深夜施工一般都不会通报市民,曹会不应该能提前得知。”
旁边开车的叶潮生说:“之前的六个案子,多半也都是临时起意。其中一个受害女工原本不是当天晚上的夜班,是临时和人换了班,结果就那么赶上了。”
许月扭头问:“所以刑侦队当时并不清楚他是以什么规律作案,或者出于什么刺激因而去作案的?”
叶潮生摇头否认:“没有。至少笔录里没有提。据说当时曹会认得很痛快,所以他们没有细究这个问题。”
唐小池把手机递回来:“不过,如果这个正在修路的现场是当夜挖开当夜回填,为什么今天凌晨,这个施工点没人呢?”
叶潮生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这就得去找施工队问了。”
许月晚上回家时,抱了一堆曹会的旧档案。
叶潮生笑说:“你比我还上心。” 他顿了顿,声音又消沉下来,“其实这个案子是路队手里过的,按说要追查旧案,我该去和路队谈谈的。”
“你不敢去?” 许月正在看资料,头也没抬地问出了四个字。
四个字化作一柄利刀,轻易地挑破那层薄膜。
叶潮生苦笑起来,端着杯茶靠在书房门口。
方形的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将光线均匀地洒在书房的每个角落。
叶潮生端着茶杯走过去,替许月打开他身后的立式阅读灯:“你得开开这个灯,不然还是暗。”
许月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直率的言语像要剖开叶潮生的心:“你害怕面对路远的罪吗?”
叶潮生被问得一滞。
他知道路远被羁押时,人还在邻省参加学习会议。他得了消息,不论如何不肯信,当晚匆匆赶回海城。
他作为同事,请求见路远的申请被打回,只在法庭外见到了大老远赶来看路远出庭的,路远年迈的双亲。连有权限翻阅案卷,都是一年多以后的事情。
“我开始确实不相信。到现在我也不想相信。” 叶潮生盯着手里的茶杯,一点没滤干净的碎茶叶在沸水里打着旋地上上下下,浮浮沉沉,“但是温林的案子我从头到尾研究了一遍,他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是有罪的。”
承认父母的罪,老师的罪,爱人的罪,往往比承认自己的罪更艰难,更令人难堪,也更难释怀。那不仅仅是在面对罪行本身,还是在面对自己被践踏的信任和仰望。
☆、昨日重现 六
唐小池一大早去联系修路的施工队,和那个包工头东拉西扯了半天,才从他嘴里掏出一点实话。
包工队修路的项目是从上一层的建筑商那里转包下来的,按天算钱。他们为了多赚点钱,通常只干上半夜,把一天能干完的活拖成两天。昨天晨兴路上那个施工点,施工队干到三点就撤了。
唐小池从外面回来,溜了一圈没找到叶潮生,连许月也不在办公室里。
他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会,才等到许月一个人进来。
“叶队没跟您在一块啊?”唐小池问。
许月好像这才看到唐小池:“哦,他去见路队了。”他说完便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资料。
唐小池出去了一趟又回来,发现许月桌上的资料连一页都没翻过去。许月一直在对着资料发呆,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许月上午去了趟学校,和项目组的人碰了个面。
张庆业的案子已经进入公诉准备阶段,项目组内果然有几个人如秦海平所说,正在想方设法地给张庆业争取死缓。还有几个人认为不妥,于是两边就互不相让地吵了起来。
许月从头至尾没吭声,待他们吵完了,才装模作样地看看表,说还有些学生等着他,必须先离开。他向会议室内的众人道了个歉便起身要走。
会议室里,不知是谁低声嘟囔了句:“什么玩意儿这么傲,当谁不知道他爹叫许之尧呢。”
许月似乎没听到,面色如常地开门走出去。
他合上门走了没几步,身后的门忽然开了又关,有人从后面追过来:“许老师。”
许月站住脚,看向来人,正是秦海平。
他如常地笑了一笑:“我当大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原来至今许之尧的名讳还不算是个旧闻。”
秦海平无奈地摇摇头,亲密地拉着他往前走:“老师也是普通人,会憎会妒。你年纪轻轻,又得袁老青眼,难免有的人要心里不舒服。”
许月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些许和秦海平的距离,笑着摇头,说:“我不过一个讲师,还是替人讲课,年底黄教授回来,我便要打包走人,何必在我身上费神。”
秦海平顿住脚,有些惊讶:“怎么,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秦海平笑起来:“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倒先白受一场无妄之灾。黄教授身体不好,已经在申请退休了。学校这次要找行为分析一科的长期讲师,专门在学生中间发了调查问卷,最后从三个候选人中间圈了你。学生们对你的评价很高啊,许老师。”
他看许月一脸愕然不像是装的,便又说:“看来袁老是想等正式的聘用下来再告诉你的,没想到先被我揭了盒盖子。”
许月的目光在秦海平脸上停了几秒,开口:“秦老师有时间吗?我些事想和你谈一谈,去我办公室坐坐?”
秦海平再度笑起来,和方才的笑没什么区别,但仔细看去,又有些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他紧紧地看着许月:“你们办公室这会应该有别的老师在吧?还是去我的吧。”
海公大的讲师四人一个办公室,副教授以上才有独立办公室。许月想想自己要说的事,便点头同意了。
秦海平的办公室在六楼,一个大开间,采光极好。比楼下四人一间的讲师办公室还宽敞一些。
秦海平请许月坐下,自己走到墙边的储物柜前在摆弄什么。
许月确实有些急,又因为即将要谈的事而生出一点退缩,不欲长谈,便说:“秦老师,不用泡茶招待我了,我们长话短说。”
秦海平应了一声,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在对面坐下。
许月暗中捏了捏手心,温声开口:“我前几日才知道我们原来是见过的。”他看着秦海平,又补一句,“在雁城。”
秦海平偏着身体往后靠了靠,笑起来:“是见过。不过那时你的状态很差,应当不记得我了。”他连思索都没有,便得出结论,“是袁老告诉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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