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芸生这才正色起来:“原本今天你不给我打电话,我也是要找你的。我知道你不管集团里的事,但好歹你也姓叶,真的有什么事,哥,你也不可能完全置之度外。”
叶潮生皱起眉:“出什么事了?”
叶芸生脱了大衣,也跟着坐下:“其实过年前就开始闹了。叶氏在云省川城投资的一个度假村项目亏得厉害,股东都不愿意了。但是爸爸收了大伯的股份以后,在集团内有绝对发言权。现在硬压着不允许撤资,于是就闹起来了。年后一上班,股东们就闹着要大伯出面把当时超低价转让股权的事情说清楚。结果还没等开会,大伯就被关进去了,爸爸也躲得不见踪影。我也想不明白,川城那个地方挨着边境,穷的要死,爸爸为什么要在那里投资?哥,当年爸爸是拿着大伯的那件事要挟他,这才用那么低的价格收购了股权,是不是?”
叶潮生也从叶成轩颠三倒四的几句话里,猜出来了。
叶芸生又说:“妈最近也怪怪的。上次回家你走了以后,妈说她在家装了很高级的监视器。”
叶潮生的眉头一下攒了起来:“她装那个干什么?”
叶芸生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说了大伯的事,妈就把我赶走了。”
叶潮生缄默不语。叶氏内部的事情他是管不了的,更何况是在哪投资这种事……
他忽然心头一跳,想起方利逃跑时买了一张车票,目的地也是川城。
川城是边城,河对面就是X 国。国内的毒|品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X国过来的。
叶潮生抬头:“川城的项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四年前吧。”叶潮生语气里的凝重让叶芸生有些不安起来,“那个项目我私下查过,投资回报率、前景完全不明。作为一个度假村,选址也很有问题。合作的另一家X 国企业,干脆全查不到相关的资料。”
“哥,我是真的不知道爸爸到底在干什么。”
叶潮生对上妹妹的目光,不由得生出一些内疚来。
他垂下目光,避开妹妹的眼睛:“大伯的事我无能为力。他的毒检阳性,我估计刑侦队明天申请了搜查令,就要去搜查老宅。他自己吸|毒,谁也帮不了。至于的别的……”
叶芸生急急按住他:“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大伯做了什么,自有法律去处罚他。我今天来,也只是跟你通个气。毕竟你也姓叶,家里出了什么事,你有权知道。至于叶氏的事,我会想办法找到爸爸问清楚再说。”
叶潮生还想张嘴说什么,又被妹妹打断。
“小时候哥哥护着我长大。如今,我也能护着叶家了。”
叶芸生走后,许月才从书房里出来。
叶潮生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听见他走来的动静,眼都不睁地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他坐。
许月坐下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叶潮生开口:“你都听见了吧?”
叶潮生和妹妹谈话,也没特意压着声。许月在书房里能听个大概。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大伯怎么回事?”
叶潮生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我刚上高中那年,跟我爸回我家老宅,刚好碰上他诱拐了一个小孩。我爸帮着他把这事盖了过去,好像是给了那家人一些钱打发了。现在看来,我爸帮他打发,也是有目的的。”
许月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恋|童?”
叶潮生点点头,继续说:“当年叶家的遗产,爷爷手里的股权,他俩是三七分,我大伯七,我爸三。芸生去查了,那件事之后没多久,叶成轩的手里的股份就陆陆续续地全到了我爸的手里,而且转让价格极低。你说为什么呢?”
他不等许月回答,一声嘲笑,自问自答:“只能是我爸利用那件事,攥住了叶成轩的把柄,逼得他不得不转让。”
许月头回听到真人版的家庭狗血故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潮生拍拍他的手:“所以我早就告诉你了,别总觉得你家……其实别人家也好不到哪去。只不过恶心事都藏得紧,外人不知道罢了。”
“那你妹妹来是想让你帮帮你大伯?”许月问道。
叶潮生摇头:“叶成轩,罪有应得,芸生是个有原则的人,她不会来找我说这个。她今天来说的是叶氏的事。我爸揽着公司里的权,投资了一些前景不看好的项目,亏损得厉害,股东不愿意了。芸生觉得这个事情不对劲,专门来找我说。”
叶潮生轻轻喟叹:“我刚刚突然觉得挺对不住芸生。我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把这么大个摊子丢给他,现在反倒要她一个女孩子来为这些事情操劳。”
许月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在里面听到你们说话了。其实你妹妹作为一个独立的成年人,她未必愿意总被别人护在后面。她也有自己的价值和理想要去实现,而不是当一只观赏用的金丝雀。我是不太清楚你们家的事,但是你作为哥哥应该相信她,相信她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他反握了握叶潮生的手,“你们兄妹都有自己想要走的路,这不是挺好的吗?”
☆、昨日重现 四
墨色的天际翻涌着大团大团的积云,将欲出的霞光严严实实地挡在了破晓前的昏暗里。
昨天晚间被留了一条缝的窗户,被想要钻进房间里的风顶得吱呀作响。垂在地上的纱帘时而被鼓得高高飞起,时而又紧紧贴着窗缝,仿佛急欲钻出去振翅天际。
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大振,捅破了一室宁静。
叶潮生瞬间醒了过来,一把摸过手机按掉铃声。
许月翻个身,把自己整个地埋进被子里。
“喂?”叶潮生随手披上一件衣服,走到楼梯口接电话。
“叶队长,您好,我这里是花禾区分局。”对面的人语速飞快,“我们凌晨接到一个报案,强|奸案,嫌疑人被当场抓住了。”
叶潮生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强|奸的案子给市局刑侦队打什么电话?
“……我们核实了一下嫌犯的身份,他叫曹会。我们想还是通知一下市局刑侦队比较好。”
叶潮生顿了半秒,才说:“我现在过去一趟。”
对面的人像是松了一口气:“好的好的,麻烦你了。我们等你过来。”
叶潮生挂了电话,走回卧室里。
许月仍在睡。
叶潮生一看手机,才六点半。
他匆匆洗漱过,走到玄关穿鞋。
月半也醒了,从床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走到玄关坐下,对着叶潮生轻声轻气地叫了一声。
叶潮生伸手在胖猫的小毛头上揉了一把,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春日的雨蓄势待发,用低气压笼罩着整个城市。带着一点点湿气的风争先恐后地顺着车窗钻进车内。
叶潮生将车停稳在花禾区分局门前,迈着长腿车上下来,走进分局。
有人从大厅里迎出来。
叶潮生仔细看一眼,这人还是个熟脸。去年张庆业的连环杀人案,带着他们去齐红丽家现场的,就是这位。
这位仁兄显然对叶队长有些心理阴影,诚惶诚恐地解释大清早把人叫来的原因:“他的身份确实棘手了些。这个人当年都被交到法院了,结果闹出那么大一档子事,硬是又让他翻供了……”
“你们审了吗?”叶潮生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这位仁兄摇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这不一查清身份,我们就立刻给市局打电话了。”
他引着叶潮生来到审讯室旁的监控室。
曹会手长脚长,斜头歪脑地靠在椅子里,让人联想起那种摊在椅子上晾晒的被子。
叶潮生隔着单透玻璃,盯着曹会,问分局的这位同事:“报案人你们问了吗?基本情况了解了吗?”
同事赶紧介绍案情:“报案人还在我们办公室,刚做完笔录。他是下了大夜班回家,路过晨兴路,发现了有点不对劲,当场报了警。派出所民警到的时候,这王八蛋还没提上裤子。”
叶潮生猛地扭过头:“那受害人?”
分局的同事被他陡然冷下来的神色吓了一跳:“活着活着,还活着。已经送到医院去了。”
叶潮生点点头,这才不动声色地吁出一口气。
分局急着把这烫手山药甩掉,叶潮生当即给刑侦队里正在值班的人打了个电话,叫他们来把人带走。
唐小池开着押送车,余光止不住地往后视镜上瞥。
不锈钢铁网后面坐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市局同事,把曹会夹在中间。曹会一直低着头,仿佛睡着了似的。
叶潮生的车跟在他们后面,一路上没停地打电话。先是叫档案室把之前曹会的案子调出来。接着又打电话到廖永信那里。
廖永信非常吃惊:“怎么,强|奸又被抓了个现场?”显然难以理解曹会怎么会这么蠢,“既然是现场,那这回他总不可能再抵赖得过去了,总算是天网恢恢啊。”
叶潮生等他感慨完了,才再度开口:“还有一件事,我希望能这个案子能和之前的连环奸|杀案合并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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