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廖局想给刑侦队找点事干,把他们一竿子支到了这个案子上去。叶潮生打着学习的名义把所有案卷资料要走,甩开分局开始自己查案。
张硕彻底急了。黄光亮反而不以为意,市局刑侦队的叶潮生听说是个关系户,年纪也不大,八成是个水货。他故意抹掉了陈诺的不在场证据,想把市局的视线也往陈诺身上引。
人往往毁于自鸣得意和自作聪明。
分局的小动作不但没能糊弄住叶潮生,反而引起了叶潮生的警觉,开始对案情守口如瓶只字不漏,连他队里的人都被他打散分派了出去。
小鱼丢了以后,张硕意识到这回事情怕是要败露,于是他伙同两个侄子痛下杀手,杀死剩下五个孩子,在齐红丽的地下室里肢解了尸体,分次扔到了海城城郊的垃圾填埋场里。警察上门抓他们的时候,他们正打算弄死陈诺。
张硕讲得累了,低头就着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又说,“其实一早弄死陈诺就什么事都没了。你们是从那窝囊废手里拿到账本了吧?”
叶潮生没回答他,揪住他话里的另一个问题反问:“你们最多的时候有十个孩子,今年只剩下六个,之前还有四个孩子去哪了?”
“两个病死了,一个年纪太大了不好管教处理了,还有一个出了点意外,没了。”
张硕的语气非常平淡,仿佛他只是在谈论一件衣服,一张桌子,桌子坏了就扔掉,衣服破了就剪掉。
叶潮生的拳头在桌子下面攥得死死的,手臂上青筋毕现。
从张硕的角度看不到,但却被旁听室里的人尽收眼底。
郑局把这一幕尽收眼底,轻声说:“小叶现在倒是长劲了,这要是搁到他刚进刑侦队那会,我们就该冲进去按住他了。”
旁边有人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他上学的时候为了这种事就没少写检查,写了这么多年,总该有些长劲了。”
郑局长闻言扭头,这才看见许月站在旁听室的一角,清秀的脸上满是寒意,“许老师不提我还没想起来,你跟叶潮生都是雁公大吧?”
许月点点头,又说:“郑局您喊我老师我可当不起,您叫我小许就行了。”
郑局长抬手拍拍他的肩:“你在1125大案里立了大功,要不是……”郑局住了嘴,顿了下又改口,“这个案子你跟着他们熬了这么些天,也辛苦了。回头案子结了,好好休息休息。”
许月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才跟着舒缓了几分。
张硕交代了抛尸的地点,接下来还得带着他去抛尸现场指认,案子的细节也需要进一步核实。黄光亮那边刑侦队管不到,必要的时候还要配合调查组和纪|委的调查。
这一晚上经历的事比过去半年加起来还多,刑侦队的人忙得应接不暇。叶潮生头重脚轻地走出审讯室,隐约间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他正想找唐小池问问,迎面碰上郑局带着一群人从旁听室出来。
他看到跟在郑局旁边的许月,这才猛地想起昨天抓回来的张庆业还在审讯室里。后来大家都去忙张硕的案子,竟然把他给忘了个精光。
郑局看见叶潮生,抬手招呼他想叫他过来说两句话,没想到叶潮生往这边瞟了一眼,扭头拔腿就走。郑局半抬起的手尴尬地缓缓落下,脸都要绿了。许月跟在旁边假意扶了郑局一下,这才免了一点尴尬。
一夜之间出了这么大的事,市局领导也焦头烂额。市局对各分局有指导督查的责任,黄光亮出了事,市局领导也难逃监督不力的责任。怎么处理,怎么处罚,怎么向媒体通报,怎么和老百姓交代,一屁股烂摊子还等着人去收拾。
郑局带着人匆匆走了。
刑侦队的人不在,叶潮生带着小吴亲自来给张庆业录口供。
张庆业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手握四条人命的重犯竟然是这么个待遇。从被关进审讯室起就以后再也没人来理他。一晃就是一整宿。
审讯室没有窗户,隔光隔音,犯人椅子前的有一盏灯,直直对着脸。那灯通常是直射灯,瓦数不低,不仅晃眼不能直视,被照久了还会觉得皮肤发烫。偏偏审讯室的铁椅子非常窄,普通成人坐上去几乎没有活动的空间,手被拷在椅子上,上身也很难活动。
张庆业就这么被生生照了一整晚,半边脸被照得滚烫,两只眼通红得要滴出血来。
什么变态也经不住这种熬法。
叶潮生带着小吴进去的时候,张庆业整个人已经蔫了。
刑侦队的人全都被撒出去找尸体了。张硕其人粗暴又心毒,几个孩子被分尸后全部丢到了垃圾填埋场。半个海城的生活垃圾都被堆在这里,找起来非常艰难。
更不要说之前的四个孩子,这会怕是已经尸骨难寻。刑侦队只能根据张硕提供的孩子被拐走时的年龄,样貌,以及拐走的地点,通过媒体来寻找受害孩子的家属。
寻找被害儿童家属的信息发出去不到两个小时,市局的热线已经被打爆了。
几天前还令人惶恐的连续入室杀人案已经被人们抛之脑后,不过半上午的光景,“乞讨集团拐卖儿童逼迫乞讨”的话题已经在本地论坛上被高高顶起。
昵称为“恰茨基”的发言者在帖中自述曾经四年前曾经遇见过街头的乞儿,想带孩子去吃点东西帮他报警,不料几个人冲出来围住他。他立刻报了警,却没想到派出所警察来了竟然连问都不问,挥挥手就让那些人带着孩子走了。
海城都市报非常敏感地嗅到了话题性,通过论坛私信功能联系到这个名叫“恰茨基”的网友,在当天的晚报上用整个首版刊载了一篇大型报道——《消失的孩子们》。
这篇报道的内容近乎拷问,将矛头直指海城市公安系统,市局一夜之间被顶到了风口浪尖。
小鱼作为整个案子的重要人证,本应该尽快接受询问以便正式指认张硕和齐红丽。但他目前精神和生理状态都很差,无法接受谈话,只能留在医院里继续接受治疗。
第一医院连夜给小鱼安排了体检和会诊。小鱼严重营养不良,贫血,伴有发育异常,智力水平远远低于正常的八岁儿童。同时经过医生检查发现,他的失声并不是病理性的,极有可能是某种原因造成的心理性失声。
小鱼的眼神总是呆滞,对周围发生的事情都反应迟钝,只有见到齐红丽等人的照片时,才会下意识地瑟缩一下。
蒋欢拿到小鱼完整的体检报告后,捂着嘴躲进女厕所很久才红着眼眶走出来。
她不顾时间是否合适,掏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秦师兄,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年轻女孩的声音还有些哽咽。
那边男人的声音听着有些哑,大概是从睡眠中被吵醒,“是小欢啊,没事,怎么了?”
“秦师兄,我这里有个被拐卖的孩子,他之前被人拐走强迫乞讨五年,有很严重的心理创伤。你是研究这方面的,能不能帮帮这个孩子?一共十个孩子最后只有他一个命大活了下来……”蒋欢说着忍不住又掉眼泪,体检报告的封页被淹得字迹模糊。
男人顿了下,“是这两天媒体报道的那个案子吗?”
“嗯,”蒋欢吸着鼻子,“师兄,求求你帮帮忙吧。”
“行,回头你选个合适的时间,提前跟我说一声就好。我怎么听你哭了?快别哭了,多大的姑娘了。”男人的声音里隐隐有笑意。
蒋欢不好意思地抹着眼泪,抿着嘴挂了电话。
☆、寄居蟹 四十七
叶潮生第二天上班,开到市局门口就傻眼了。正门停满了媒体的车,铁门外边全是举着话筒摄像机和录音笔的记者,像一群伸长脖子等着出圈的鹅。
叶潮生默默打了把方向盘,从后门进了市局。他刚停好车,手机就响了。
电话是唐小池打来的,说许老师想去看守所和张庆业聊两句,问叶潮生明天去看守所,能不能顺便带上许老师。
张庆业已经羁押到看守所了。案子还没结案,仍有些细节需要跟他核实,叶潮生明天还得跑一趟。
叶潮生挂了电话,在车里默默坐了一会,又掏出私人手机,在通讯簿里翻了很久,才终于翻到他想找的那个电话,打了出去。对方很快接起了电话,听说他要查许月的档案,稍微为难了一下。
叶潮生拉下车窗,点起一支烟,对电话那头说道:“老冯,我跟你说句实话吧。他那年没毕业就走了,这么多年毫无音讯。我一直惦记着这个事,不弄清楚我心里难受。”
冯年是他大学同学,也是他们那群人里唯一一个毕业后留在雁公大的。当年他和许月关系好,两个人除了上课几乎都厮混在一起,周围的人都是知道的。冯年沉默半晌,最后还是答应了。
叶潮生挂掉电话便下了车进了办公楼。
办公楼大厅里站着坐着等了好些人,看起来都是风尘仆仆形容憔悴。悲伤和绝望的气氛浓烈得几乎要析出沉淀来。低语或抽泣随处可见,充斥在每个角落。
寻找被害儿童亲属的启示被发布后,牵动了无数失踪儿童父母的心。市局指派法医当场采血做鉴定。这消息被快速传开,市局接线员接电话接到腱鞘炎发作,还有人打不通电话干脆连夜赶来海城,一大清早就等在了海城市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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