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一向睡得轻,他是知道的。
曾经有一次,他们分享了同一张床。
那天晚上,他只要轻轻一动,许月就会醒。
所以后半夜他动也不敢动,揣着一颗震动得像要火山喷发的心。他被心头一把火烧得难受,却又甘之如饴,仿佛是糖浆流过他的每一寸血管。眷恋,迷恋,爱恋,还有许许多多他说也说不清的东西,像一道奔涌的湍流,流遍他的身体,最后在心头凝成一个人温煦的笑脸,让人恨不得含在舌尖,挂在心头。
然而此刻办公室这么大的噪音,也没能吵醒他,最多只令他皱着眉,睡梦里不安地侧过头。
叶潮生觉得不太对,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探上对方的额头。
片刻后,他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从衣架上拽下自己的大衣,又折回许月旁边,仔细而轻柔地把衣服盖到了对方身上。
他做完这一切,回小办公室拿了手机钥匙就往外走,路过蒋欢跟前,扔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匆匆离开了。
蒋欢正和同事们忙着摸排中介职员的资料,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这两天温度上来一点,下的雪又开始化掉。化雪的天又冷又潮,其实最难受不过。
叶潮生从办公楼里匆匆出来,直奔停车场。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风呼呼地打在身上,他的心却像被按在烧红的烙铁上来来回回地轧烫。
他跳上车,连暖风都顾不上开,直奔一条街外的药店。
药店的导购小姐正靠在收银台前和人聊天,听见门口的迎客铃响,回头一看是个年轻又好看的男子,顿时起了精神,抚了抚额发就迎了上去,口气温柔:“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买点什么?”
叶潮生握着手机钥匙,对这风情视而不见,语气很急:“退烧药,vc 泡腾片,还有蒸汽眼罩。”
“是感冒了吧?我们这里有专门针对感冒的……”导购小姐体察入微。
叶潮生心头一把火烧得没处发散,被人一打岔脸色更差,口气有些冲地打断对方:“不需要,他不能吃那些带伪|麻|黄|碱的药,我就要刚才说的那些。麻烦你快点,我急着用。”
导购讪讪地应了一声,转身去拿药。
叶潮生走在收银台前等着结账,此刻一站定,他才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捏着钥匙和手机的手心微微发汗。
他默默地想,我也病了,我真的有病。
约莫是叶潮生的脸色太难看,收银台的小妹说起推销的台词都打磕巴:“先先生,我们现在做活动,满满五十打八折,您这还差八块钱,要不然再添点什么吧?”
叶潮生在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一瓶包装上画着蓝色小熊的维生素软糖上:“再加一个那个。”
收银小妹利索地结完账,把袋子递过去,叶潮生留下一句“谢谢”匆匆离开。
“别看啦,这年头帅哥都是有主的~”收银小妹扭头揶揄一脸失落的导购小姐。
叶潮生回到局里时,蒋欢一群人还在两块大白板前忙活。
他按下心里那点“同事们都在忙正事而他却在忙不知道什么鬼”的心虚,走到许月面前。
许月没醒,盖着他的衣服,蹙着眉头睡得很沉。
他伸手一摸这人的额头,比方才更烫。
忙什么鬼,还不是在忙这个鬼吗。
叶潮生叹口气,轻拍许月看着没什么肌肉的胳膊:“许月,先醒醒,把药吃了。”
许月轻轻地“嗯”一声。他实在烧得厉害,整个人软成一摊浆糊,连分辨都没了。
只是身边熟悉的气味和声音,令他恍惚着吐出两个字:“阿生……”
叶潮生握着药瓶的手猛地一抖,“啪”地一声,药瓶滚到了地上。
☆、寄居蟹 二十二
十几片退烧药被装在半个巴掌大的药瓶里。
药瓶脱手的瞬间,药片们挤挤挨挨,在充裕的空间内摩擦又碰撞地做着自由落体,最后清脆响亮地落在地面上。
那边埋首资料的同事闻声纷纷看过来,蒋欢眼尖地看到地上滚落的药瓶上“扑热息痛”四个字:“叶队,你发烧了?”
叶潮生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椅子上又迷迷糊糊睡过去的男人,口气里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软:“许老师有点烧。你们先忙,一会我过去帮忙。”
蒋欢打量他俩几秒,忽如福灵心至地体察到了某种隐秘内情。她冲着叶潮生连连摆手,暧昧地眨眨眼:“没事没事,我们这快完了,叶队不用管我们,您照顾许老师吧。”她扭过头,指着资料上的一处连连招呼几个同事来看。
叶潮生屈膝蹲下捡起药瓶,再抬头时,许月仍旧睡得人事不知。
他扔下一句“阿生”,在这方寸之间掀起一场惊天海啸,将叶潮生这些天用来裹住自己的层层淡定悉数敲成碎片,自己却倒头一歪,任由对方一个人心绪难平。
叶潮生对着一个病人实在没太多的可发挥。他就着半蹲的姿势,再次拍拍许月的手,试图叫醒对方:“许月,吃药。”
许月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下意识抬手握住对方的手,鼻音呢喃:“阿生,别吵。”
叶潮生这回手不抖了,一把抽回手,口气冷硬:“许老师,起来吃药。”
许月终于被这声音从沼地般的睡眠里扯了出来,他头疼眼睛疼,浑身肌肉没有一处不酸痛。只“许老师”三个字终于把他从梦里揪出来了。
是许老师,不是许月。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脸上随即端上了招牌似的淡淡笑意。他的唇天生微微上翘,看起来总是在微笑。
“我睡着了吗?真不好意思啊。” 许月从椅子里坐起来一点,才发现叶潮生这件大衣又盖在了他身上,他抬手就要把衣服拿起来。
叶潮生站起来,一把把他的手按下去,口气中几分按也按不下去的急躁:“许老师你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吗?”
许月这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难怪我一直觉得有点头晕。”
叶潮生冷着脸把手里的药瓶拧开,倒出一粒药片,又回身拿起一杯倒好的水:“吃药。”
许月下意识想拒绝:“我不能吃普通感冒……”
“我知道,就是退烧的。吃。” 叶潮生强硬地打断他。
许月无法,接过药片和水杯,壮士就义似的一口吞了下去。
叶潮生把杯子拿回来,丢进一片泡腾片,再次冷硬地塞回许月手里:“喝。”
许月看见了他身后的泡腾片瓶子,想说其实维C 并不能治感冒。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他到底是心虚的那一个,就算叶潮生递来一杯毒|药,他也会不眨眼地喝下去。
许月忍着胃里的那点恶心一口气把加了泡腾片的液体喝完,拿着杯子笑眯眯地道谢:“我没事了,麻烦叶队了,这么忙的时候还得照顾我。”
叶潮生恨不得撕开他这副笑盈盈的面具好看看底下的心肝到底是什么颜色,又碍着对方还病着不好发火,满脑子的纠结官司在一张冷脸下来回翻滚。他粗鲁地把蒸汽眼罩塞进许月的手里,语气中不带一丝波澜:“你去我办公室再睡会,把电暖气打开。”
许月摇头拒绝:“不用了,我没事了。吃了药一会就好。这么忙的时候,我怎么好意思在办公室睡觉。”
叶潮生抱起胳膊,盯着他:“要么你自己走进去,要么我当众抱你进去。”
许月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成分。
对方看穿了他的迟疑,拿出审犯人的那套恩威并施:“等你病好了,我们再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现在,你老老实实进去睡觉,也许到时候我还能给你个宽大处理。”
许月脸上残存的那点笑彻底消失了。
他拥着叶潮生的衣服,手里还抱着一盒蒸汽眼罩,踉跄着站起来,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潮生,我当年……我……”
叶潮生原本靠在身后的一张桌子上,离他还有些许距离,此刻忽地直起身体,近身凑到了他面前。
许月比叶潮生矮小半头,对方温热的鼻息,身上的气味,连同他生活里琐碎的细节,柚子味道的洗发水,带着丝丝薄荷清凉的烟草味,某大众品牌洗衣液的薰衣草味,一股脑地涌进许月的鼻腔。
身后就是忙成一团的同事,随时都会有人回过头朝他们这里看一眼。
他紧张万分地回头,想看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这边,却被面前的男人一把捏住下巴扭过脸,硬逼着他与自己目光相接。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叶潮生已经从炸了毛只需要一个吻来哄的男孩,长成了一个心思深沉,手段强硬的男人。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要么你去自己去睡,要么我抱你去。”
☆、寄居蟹 二十三
许月只沉默了一刻,就抱起衣服进去了。
顾问和队长关系暧昧这种流言,叶潮生刚当上队长,承受不起。
他以为自己在叶潮生的办公室里会睡不着,毕竟叶潮生的脸色冷硬得有些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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