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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伤 (回南雀)


  总不见得,是他知道我也想拍许美人,所以故意和我作对吧?
  暌违半个月,我又回到维景山。九嫂除了初见我时流入出一些激动,之后很快恢复平静,展现了良好的职业素养。
  房间窗明几净,窗台上那盆含羞草仍旧鲜嫩水灵,看来经常有人打理。
  宋墨由佣人抱着来看我,但因为他自己伤都没好要静养,很快被宋柏劳赶跑。
  “不能和妈妈一起睡吗?”他瘪着嘴,和宋柏劳讨价还价,眼睛不住往我这边瞟。
  宋柏劳不为所动:“回去躺着。你以后每天只有早中晚各半小时探视时间,多的没有。今天早上的用完了,你中午再来吧。”
  宋墨转了转眼珠,似乎很认真地在脑海里算起来。
  最后也不知道他算没算明白,反正是妥协了。
  “好吧,那我先走了。”他朝我挥挥手,随即被抱离了房间。
  房里重新只剩我和宋柏劳两人。
  我坐在床上,踌躇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拧眉看着我,沉声道:“躺下啊。”
  骆梦白让我尽可能静养,因为我c20的主要症状是出血,只要有磕碰,就会形成瘀斑。
  我掀开被子躺进去,状似自然地开口:“常星泽说你……买下了许美人?”
  空气一静,宋柏劳半天没回我。
  我抬头看过去,却见他转身往正对着床的书桌方向走去。拉开抽屉翻找一阵,拿出一份东西再次走回。
  他将那份东西递到我面前,道:“本来还想晚些给你。”
  我狐疑地接过一看,发现那竟然是许美人的地契。
  我愣在那里,久久不出声。
  宋柏劳可能误会了我的反应,声音带上些不确定:“你不是很想要吗?”
  “啊,嗯……”我抬头看他。
  我是很想要,你不和我抢,我早就市场价拍到手了……


第五十五章
  【梁秋阳现在每天都要打电话给我,有时明明忙到说两句就要挂,他还是会打。哎,我是不是搞得他应激了?】
  “你要送我吗?”我问宋柏劳。
  “反正也不值什么钱。”他仿佛只是送出了一块五角钱的口香糖,语气轻巧,“还差最后一点就装修完了,原本想全好了再给你,现在……”
  现在我快死了,再不送估计就烂手里了。
  摩挲着地契上的文字,越想越是好笑。我以为失之交臂的,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我的手里。
  看来还不算运气太差。
  上帝把我的门关了,浑蒙幽暗间,有人给我一锤子开了扇窗。
  “这么高兴吗?”
  “嗯?”猛一回神,发现自己唇角微微上扬,竟是真的笑了。
  宋柏劳朝我伸出手,指尖将触未触,探到我的唇边。
  我一下屏住呼吸,唇角都僵在那里。肌肤可以清晰感受到他指尖的热度,鼻腔隐隐嗅到气流带来的烟草气息。
  最近他身上的烟味少了许多,我已经有些日子没闻到呛人的烟味了。
  他指尖轻轻点在我嘴角:“很久没见你……这样笑了。”
  怎样笑?
  我眨眼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视线上抬,对上我的眼,手指忽地蜷了蜷,快速收了回去。
  “我看也不贵,就随便拍下来了,好歹是我曾经喜欢过的蛋糕店。”
  一千万对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钱,他车库里随便一辆跑车都不止这个价。
  我低头摸着手下地契,笑了笑道:“谢谢,它对我很重要……”
  静了会儿,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在书房,你有事叫我。”
  踏在地毯上的沉闷脚步声逐渐远去,轻微的门锁落扣声后,室内归于静谧。我仰躺到床上,将那份薄薄的契约书置于眼前,又闭上眼按在胸前。
  我之前身体情况不明朗,一直也没给维景道人去电话。现在感觉比较稳定了,便致电告诉对方我已经回了维景山。
  做道场的东西早已备下,他说这两天随时都可以去找他,我将时间订在了明天。
  晚上给宋墨读完床头故事,他睡着后我回了房,过了半小时也打算要睡,宋柏劳从外面推门进来。
  严格说来这是我和他的房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我还是瞬间紧张起来,手脚都有些不协调。
  他走到床边停下,可能看出我紧张,边解扣子边道:“你的情况需要人晚上看着,你放心,我没禽兽到这时候还对你做什么。”语气带着些许气恼。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胡乱点了点头,背对着他躺进被子里。
  耳边一阵衣服窸窣声后,没多久浴室又响起水声。
  之前明明都困了,结果被宋柏劳一刺激竟然又精神起来。
  我盯着眼前昏暗的房间陈设,怎么也无法再次凝聚睡意。
  二十分钟后,浴室门再次打开,宋柏劳回到卧室。
  床铺微微塌陷,不一会儿,灯完全暗下。
  黑暗驱散了焦虑,屏蔽了紧张,我慢慢也开始升起睡意。
  “对了,明天我要去次清风观。”突然想到这事应该和宋柏劳说下,我忍着困意又睁开了眼。
  身后被子动了动,黑暗中传来宋柏劳的声音:“是……要做道场了吗?”
  “嗯。”
  静了静,他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鉴于他此前行为,我其实心里有些抵触,不想让他去,可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再者觉得他可能也不会让我一个人去,便只好应下来。
  第二日,按着约定时间,我与宋柏劳一同上山。
  上次走这条路时我被向平偷偷尾随,九死一生,时隔一个月还有些心有余悸,宋柏劳走后面,我总忍不住回头看。
  看得多了,他拧眉问我:“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连忙回过头:“……没有。”
  一进清风观那道破旧的大门,就见平时冷清的前院挂上了不少明黄的幡旗,维景道人头戴道帽,穿一件黄色法衣,已经等在那里。
  “你来啦。”他手里拿着木头做的宝剑,一见我眉心忽地蹙紧了,“小友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好?气色感觉比上次见你更差了。”
  他算命不一定真算的准,看人脸色倒是很准。
  “我怀孕了。”我朝他笑笑,没提c20的事。
  维景道人一惊:“真怀了?我还以为我诊错了……”
  他目光触到一旁宋柏劳,似乎错愕于他的到来,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宋柏劳先叫了他一声“叔公”。
  “不许叫叔公,叫我道长!”维景道人纠正他。
  “道长。”
  宋柏劳对他不似对骆青禾他们那样冷硬,倒有些对待长辈的样子,对方不让叫叔公,他便垂着眼乖乖改口。
  “那个……”维景道人清了清嗓子,将我扯到一边,隐晦问我,“他在场不要紧吗?”
  我看了眼院子里对着三清殿的供桌,摇摇头道:“不要紧,孩子是他的。”
  这下轮到维景道人傻眼,失声道:“七年前的孩子也是他的?”
  他声音太大,不等我回答,不远处的宋柏劳开口道:“是我的。”
  维景道人怀抱木剑,看看我又看看宋柏劳,伸出手指颇为无奈地点了点我们俩:“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我摸了摸鼻尖,没吱声。
  他招呼我们站到供桌旁,解释了下关于道场的全部步骤。
  “一共五个部分,每部分十分钟,中场休息十分钟,一共一小时。”他点燃三柱香插进身前香炉,抽出别在腰带上的木剑,用剑尖按了下地上一台黑色收音机,下一秒磁带滚动,从喇叭里响起标志性的,含有唢呐锣铃以及诵经声的道教音乐。
  “迎灵!”大喝一声,维景道人舞起木剑,口中跟着念诵经文。
  宋柏劳安静站在我身旁,看了会儿忽然问:“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未出世的孩子有没有“灵魂”,做这些也不过图个心安罢了。
  “我希望有。”追随着维景道人场中的身影,我说。
  之后宋柏劳没再说话,十分钟后,维景道人停下诵经,将木剑置于桌面,执起边上的华幡,再次大喝:“沐浴!”
  他在一只装满水的铜盆上摇晃幡旗,嘴唇快速嚅动着,接着一把掀开了供桌上之前一直用红布盖住的事物。
  花盆摆在桌上,泥土蓬松干燥,幡旗在它和铜盆两者之间来回移动。我正被这突如其来的环节惊得怔愣当场,身旁宋柏劳朝供桌方向迈了一步。
  我一下看向他。
  “那盆花……”他反复呢喃着三个字,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惶恐。
  他到最后也没说出口那盆花怎么了,仿佛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割着他的嗓子,让他光是吐出前三个字就耗尽了全部力气。
  “怪不得你那么宝贝它,怪不得你会那么生气……”
  他转过身,脸色就这么会儿功夫便苍白若纸,没有一丝血色,比我还像一个病重的人。
  “宁郁,我……”
  我心头微颤,看了眼维景道人那头,小声道:“有什么等做完法事再说。”
  他怔怔点头,重新安静下来,一直到法事做完都没再出声,甚至连视线都不曾偏移,全程落在那盆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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