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留下吧,”徐小仙还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见他停下脚步,便松开了手,“这里也是你的家。”
陈遥往前走近了一步,伸手抱住徐小仙,徐小仙没躲,也没回应他,他没敢用力,只是轻轻将人圈进怀里,冰凉的发丝滑过他的脸。
“徐渄,你就当我是报恩吧。”
“明明是耍流氓,”徐小仙往后退了一步,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伸手夺过那支竹竿跳到院子中央耍了一套棍法,扬起纷纷白雪,最后一招竹竿在地上画满了一个圈,陈遥却看出那棍落地心有余而力不足。徐小仙站在圈内,看了一眼陈遥,竹竿在手里打了个转,便丢回给他,说:“陈遥,这是先生教我的,现在我传给你了,记住了吗?”
“我才看了一遍……”
“难道还要一招一式拆给你看吗!小仙才没那功夫!”
陈遥摸着手里的竹杖,却笑道:“你不认真教,我可学不会。”
“爱学不学,”徐小仙白了他一眼,转过身,轻声道:“陈遥,我的身体不适合习武,先生的棍法虽没什么厉害的招式,但用来防身足够了,你的那点功夫也就欺负小孩可以,真要遇到对手总是要吃亏……你总不能期待每次都有人替你挡劫。”
徐小仙弯腰从雪里抠出一枚小石子,反手朝陈遥脸上飞打过去,陈遥愣了一下,却还是轻易就用手抓住了那枚摇摇晃晃飞来的石子。
他怔怔地看着徐小仙,忽然想起那天在竹林里,徐小仙的石子并不是乱扔的。
“你为什么要假装不会?”
“为什么要给自己惹麻烦,”徐小仙站起身,伸了伸懒腰,笑着说道:“陈遥,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什么要紧的事,我不想耗尽自己那点心力。”
将先生的尸体背回家,已经严重透支了他的身体,他那双缠着纱布的手连握紧竹竿的力气都不够。
陈遥将竹竿搁在墙边,走到徐小仙跟前,伸手拉住徐小仙的手腕,说:“陪我上街去。”
“啊?”徐小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遥拉出了院子,往城里的方向走去,他觉得陈遥的手有点凉,便问:“陈遥,你冷吗?”
“不冷,怎么了?”
“你的手很冷,”徐小仙反手抓住陈遥的手,隔着纱布他的指尖仍能感觉到陈遥的手冰凉。
“你要帮我暖手吗?”陈遥挑眉看了一眼徐小仙,原想着会被甩个鄙夷的眼神,却没有发生。
徐小仙只是轻轻放开他的手,蹲下身在地上找着什么,看了半天,忽然伸手拉住陈遥的衣袖,指着面前的雪地里,说:“陈公子,帮我挖开这里。”
“你要找什么?”陈遥依言蹲下身子,伸手挖开冰凉的雪,指尖碰到一块什么东西,徐小仙先一步拿了出来。
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鹅卵石。
徐小仙从怀里掏出一支小小的毛笔,笔尖在雪地上蘸了蘸,便在鹅卵石上写着什么。
写完,徐小仙就把笔放回怀里,双手捂着石头,过了一会儿,他把石头放到陈遥手里。
那块石头在掌心里发着暖暖的热意。
“你怎么不给自己弄一个?”
徐小仙举着被陈遥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说:“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放心啊!”
陈遥看着那双手,忽然隐约间见到徐小仙的左手尾指处似缠上了什么东西,他以为是包扎时不小心挂上去的,伸手却是什么也没抓到。
徐小仙有些奇怪,问他在做什么。
他摇摇头,低头揉了揉眼睛,道:“可能是看错了。”
“看到什么了?”
“看不清,有点像红线之类的。”
徐小仙愣了愣,把双手举到阳光下细细地看了许久,却什么都没看见。
徐小仙:“不会吧?你能看见我的红线?难道我小仙终于要遇到有缘人了?”
徐小仙拽着陈遥非要他再看看那根红线连到哪里,陈遥却摇头:“没有连到哪里,就短短的一截,后面就看不清了。”
徐小仙失望地耷拉了脑袋,陈遥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既想知道那根红线连到哪里,又不想知道,他害怕那另一端的人不是他。
此时已临近春节,集市上很是热闹,张灯结彩,红红火火,只是两个人各怀心事,一点没被这气氛感染。
走到一处街角,徐小仙忽然想起那把油纸伞,脚步不自觉地拐进了那个小巷,时隔半年,他已不大记得当时那位老人是在哪里将伞卖给他的了,他只凭着感觉在巷子里避着人群寻找着。
越往巷子里走,人越来越少,拐了几个弯,街道上已经没有叫卖声,更无人烟,他回头,却已找不到原来的路了。
“奇怪,怎么……”他忽然觉得眼前看不清,像是突然起了雾,四周一片白茫茫,他揉了揉眼睛,摸着冰凉的青石砖墙,仍旧往前走着。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忽觉身后有什么东西扑来,他连忙蹲下身,只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脑门上飞窜而过。
他闻到一股腐肉的味道,不禁恶心反胃,再看自己的双手,白色的纱布不知何时染了血,他竟没发觉,总觉那不是自己的血。
转头一看,身旁的青石砖墙缝里正一点点渗出血珠来。
“蛊?”他看了看四周雾气茫茫,很像是中了蛊术的样子,他又回头看去,才想起自己把陈遥给忘了。
“不在也好,省得又连累他了,”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两张符纸,指尖就着那不知谁的血在符纸上画了几道,嘴里轻声念了几句咒语,符纸便挣脱了他的指尖,燃出紫红色的鬼火,一朵飞到他身旁,一朵往他面前的迷雾中飞去,所经之处,雾气尽散。
他起身,慢慢地跟着那朵鬼火走去,越往前走,那股恶臭味越重,连脚下的地面都是血水。
他皱紧了眉头,捂住口鼻,心想着人间怎会有如此之地。
“幸好陈遥没在……”他回头看着身后迷雾依旧,喃喃道:“他不会追来吧?”
他担心,却也有点期待。
他甩了甩头,赶走了那些思绪,继续往前走去。
……
却说陈遥在集市里走了一会儿,觉得身旁少了人,回过头已不见徐小仙的影子了。
他在街上来来回回找了几遍,却始终找不见人,抬头,天色竟有些暗,心里忽觉不安,脚步匆忙间撞到一位老人,他连忙扶起人家,连连道歉。
那位老人有些胖,戴着斗笠,鹤发碧眼,脸色红润,抓着陈遥的手臂站起身来,轻声问道:“公子可是找人?”
陈遥点点头,见老人并未受伤,急着要走,却被老人抓住。
“年轻人不要着急,有缘的总会相遇,”老人搔了搔头,笑着看着陈遥的手,陈遥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不由地一惊,他的尾指处竟出现了一根鲜艳的红绳,老人看着他的表情,满意地笑了笑,松开手,从身后竹筐里拿出一支拨浪鼓,咕咚咕咚地摇了摇,递到陈遥手里,道:“我与公子有缘,这小物件送给公子玩耍吧。”
“这……”陈遥并不想无功受禄,想把拨浪鼓送还,老人却摆摆手,转身指了指旁的深巷,刚才红绳的那一端正是连向了那深巷尽头。
“若是走远了,可就难找了。”
老人拍拍陈遥的肩膀,转身走进人群里,陈遥正要询问老人是何许人,回头却不见了人影,他看着手里的拨浪鼓,放进袖里,转身往深巷里追去。
第33章 巨蟾
徐渄在漫长似无尽头的白雾里走了许久,两边的青石砖墙不知在何时已悄悄消失,脚下的石板路也变成了泥泞小路,踩下去软粘粘的,要不留神着走,随时能滑上一跤。
看样子,他已经出了城,到了城外的某处荒郊,只是他在城西一带住了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这周围竟有这样诡异的郊野。
“啊嗤——”他揉了揉鼻子,抬头看雾蒙蒙的天,还有光,太阳还没下山,却不太暖和,他抱了抱双肩,觉到一点寒意。
忽而吹来一阵风,风里夹着腥臭味,让他忍不住干呕了一阵,连陈遥早上给他灌下的苦药都要吐出来了。
风来时,徐渄发现他的两朵鬼火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齐齐飞到他身侧。
那阵臭风把雾吹散了些,他定睛瞧去,却见黑漆漆的沼泽里冒出一双巨大的眼睛,两只朝天鼻咕噜噜地冒着泡泡。
“我的老天爷,这是什么玩意儿!”徐渄震惊之余,更多是觉得恶心,那只庞然大物缓缓爬出沼泽,浑身长满脓包疙瘩,混着黏糊糊的泥水,一呼一吸间都是腥臭。
徐渄可不想当这只巨蟾的晚餐,左右看了看,正要找路逃去,那只巨蟾一声落雷般的蛙吼,震得脚下的大地跟着晃动起来,他还没跑,先就被脚下的淤泥带着滑了一跤。
两朵鬼火在他周围无助地瞎打转,它们不能扶他起来,不然会把他的衣服点着,也不能去攻击那只巨蟾,那样会把它们自己弄灭。
徐渄在泥地里挣扎了一下,总算是站稳了,只是身上的恶臭让他头晕目眩,他赶紧从衣袖里掏符纸,两朵鬼火却在他周围上上下下飞转起来,像两只巨大的苍蝇,惹得他有些恼,正挥手要赶走它们,忽地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打中,还没反应过来,腰间就被一条柔软的大舌头缠住,一下就给拽向那片沼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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