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战骁不再想跟他争吵,他吵不过这个儿子,这个儿子也没办法说服他。
他们流着相同的血,却成为了完全不同的人。
他不想再听,扭身就想上楼。
楚云亭还在他身后喊:“爸,还是听听楚衡怎么想的吧。你这样只会把这个孩子逼地越来越远。”
楚战骁怒火中烧,张嘴就要骂他:“你……!”
他话音未落,家里的门铃系统突然响了起来。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客厅角落装死的芳姨动作敏捷地接通了电话,客厅空旷,门铃对面的声音也漏了只字片语出来。
大抵是搜查什么对话。
芳姨放下听筒,用手捂紧了话筒,扭头看楚战骁。
“是警察,孙少爷失踪的那件事,他们立案了,现在拿着搜查令说要搜查。”
楚云亭和楚战骁都被震在原地。
楚战骁额头爆出两根青筋,因为这句话陷入了暴怒:“他们凭什么上门,楚衡没有失踪,是谁报的案?!!”
门铃系统连着监控,芳姨已经通过门铃看过搜捕令,此刻看向楚战骁,客厅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氛。
“……喂……不是假的吧。”楚云亭说,他有点搞不清状况,这急转直下地也太突然了。“如果有搜查令,我们最好还是让他们进来?”
楚战骁面色阴冷,眼神和芳姨在空中交汇了一下。
“叫安保都到客厅待命,然后让他们进来。”他吩咐道:“我倒要看看他们凭什么搜查。”
楚宅外面的铁门缓缓打开,发出和上次一样难听的吱呀声。
刑侦队长和谢棠比肩站在门外,那队长等着门开的时候,还有闲心和谢棠说话。
“我说你这伤……你真没必要来现场这么拼吧,在我们局里等着不挺好。”
他们复盘案件,取证,立案,又是研究怎么上门,折腾了有一段时间了,该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
除了对着这豪宅大院内里的私隐啧啧称奇以外,真的是不得不佩服谢棠真是好刚一男的。
“谢谢您挂心了。”谢棠笑着说,“我有点私心和不服气,总想着能当面再气他家长一回。”
那刑侦队长被逗笑了,“你们这些同性恋……真的是,算了本来剥夺公民人生自由这件事就是这家人做的不对,你一会儿注意点说话啊,我们执法都有记录的。”
谢棠点点头,和刑侦队长一起迈过了楚家的铁门。
楚家的客厅里,气氛从来没有这么奇怪过。
楚战骁坐在客厅的主位上,安保站了一排,楚云亭陪着坐在一边,芳姨依旧站在角落里。
刑侦队的队员和谢棠一起进了主宅。
他们的派头还是很足够的——谁都没换鞋。
当然,现在这不是一个追究换不换鞋的好时机,楚战骁自从看到谢棠进来的第一秒,脸色就完全阴沉了下去。
这个不知好歹的人。
还未等谢棠他们走近,这老爷子就迫不及待地先声夺人。
“嚯!好大的派头啊。谢先生。” 他阴沉的面容满载着鄙夷,“这是来找我老爷子讨场子来了吗?”
楚云亭听到了“谢”这个姓氏,本来正在垂眸弄手机,这下扭过头去看进来的一行人。
都是便衣,为首的那个亮了警牌和搜查证,他身边在这一名青年,气质温和,就是形象有些邋遢。
楚战骁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嗤笑一声:“上次来还像是个人样,谢先生这回可不太体面。”
他这句话不但攻击了谢棠,还顺带攻击了一票刑警。
毕竟第一眼望上去,这一票人没有那个衣着光鲜亮丽的。
他们自从接了报案之后,因为情况特殊,失踪的是名成年男性所以无法立即立案,整个组的人熬了几天,才勉强收集到了足够立案的线索,一个个都蓬头垢面,灰头土脸,这回连带着谢棠被开了个地图炮。每个人心里都冒了点小火。
刑侦队长笑了笑,那笑容还有点痞气:“行了,警官证,搜查证,无关人等退开,我们怀疑5月12日失踪的成年男性楚衡现在被关在这里,要求进行搜查。”
楚战骁坐在沙发上傲慢地挺直了脊背:“荒谬。这里是楚衡的家,就算他在这里,那又如何。”
刑侦队长笑了笑:“老爷子您认了他在这就好,说实话我们这一票人为了蹲你这个案子加班加点的都累了,就等着结案好回去放假。谢谢了哈。”
楚战骁重重的哼了一声:“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这里是楚衡的家,他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倒是你们一帮人拿着所谓的搜捕证就私闯民宅,就不怕我告你们吗!”
“这一点确实很麻烦。”谢棠在一边笑了,“实话说因为涉及家庭,而且楚衡是成年男性,不是妇女或未成年人,又缺少关键性证据,警方一开始一直拒绝立案。”
楚战骁看了他一眼,谢棠的笑容虽然很浅,但是笃定。和上次见到的时候判若两人。
“你……”他开口,“你上次来的时候录了音。”
楚战骁说的是肯定句。
谢棠依旧那样笑。
楚战骁操起一个杯子就往谢棠那边砸了过去,“你竟敢——!!”
刑侦队长拉着谢棠退了一步,躲开了那个来势汹汹的杯子,任由那杯子砸了个粉碎。他皱皱眉头看着楚战骁,警告道:“楚先生,你现在涉嫌刑事犯罪,你最好还是客气一点,谢棠是我们的证人,您这样的行为我们会记录下来。”
楚战骁气的心口发疼。
这个谢棠,这个谢棠,他还真是小看了。
软硬不吃,死活只要求和楚衡见面,到底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今天这样耀武扬威地将他的军,为了在他脸上甩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就不怕报应吗!!”他怒吼,“我是楚衡的爷爷,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小人,你竟敢这样破坏我的家庭!!”
“恕我直言,破坏您家庭的人并不是我。”谢棠开口,“如果您的家庭真的固若金汤,我想您也不用拘禁楚衡了。”
“我那是管教他!”楚战骁怒吼,“他前程不要,家业不要,要你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我管教他有什么不对?!”
刑侦队长看不下去了,“喂喂,老爷子,现在是2019年了啊谢谢,您还以为活在封建社会呢。您怎么管教孩子那也得有个底线,老实说你们这案真的新鲜,家长不让孩子谈恋爱把孩子隔离起来的,我这还是头一回办。”
说罢,他向前走了一步,“总之呢,现在搜查令也下来了,您也别冲证人发火,我们做警察的也不是白吃饭的。我们确实是证据翔实了才上门的,也请您配合我们走一趟。”
他看了看旁边坐着的楚云亭,“你好,无关人员可以先离开了。”
楚云亭:“…………”
要被抓的人是他爹,被那什么非法拘禁的是他儿子,报案的证人貌似能算他儿媳?怎么他成无关人员了。
“得了,伙计们搜吧。”刑侦队长招呼了一声,“楚先生,您是聪明人,我呢,也知道您家里有安保人员,也不是贸然就上门的,这次还有特警的兄弟跟着来了。最好咱们不见血就把这事了了。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您这把岁数,我们一般也就是取保候审,别太紧张哈。”
楚战骁面色通红,真的是怒的很了:“你们还想对我采取强制措施?凭什么。”
“凭受害人日前经历了毒打。”一个刑侦队的小姑娘开口,一边说一边把一堆手续亮了出来,那架势飒的不行:“我们要抓人也不是脑门一拍就上门的,该走的程序都走了,18日新提交的证据显示,受害人体表有多处软组织挫伤,面积粗略估计已经占体表6%以上,具体伤情要之后在医院进行鉴定。”
楚战骁一愣,他确实是因为上次楚衡贸然开口的事教训了他,但那是在他自家宅子里的事。纵然上次谢棠能够录音,他哪里有那个本事能拍到有楚衡受伤的照片去报案。
有内鬼,这个家里有内鬼。
他不可置信地扭头去看在角落站着的芳姨,她的身子小小的,几乎要蜷缩在客厅角落的阴影里。楚战骁的眼神逼向她的时候,她有一丝颤抖。
她深吸了口气,还是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开了口:“够了老爷。”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和痛心,“您就放过孙少爷吧。”
楚战骁颓然地滑坐在沙发上。
之后,就是例行的搜查,楚家的安保人员本来还想拦一下,但是楚战骁没有下令,他们也就偃旗息鼓了。
客厅乱糟糟的,却又好似有种诡异的安静,那安静蔓延在楚战骁和谢棠之间,像是一场战役结束之后的另一场无声较量。
他看着谢棠,在颓丧中依旧扯出一个鄙夷的笑容,“你,你很好,你亲手让人抓了楚衡的爷爷,你以为道德伦理会放过你们吗?你身上永远背着这个罪过,楚衡现在是喜欢你,过个一年,几年,十几年?他不喜欢你了,你以为自己的下场会比我好吗?”
楚战骁有些激动地说着:“你以为你现在可以用法律来逼我放了楚衡,法律保护你们的爱情吗?你们能够有婚姻吗?你们这样当年那都是鸡/奸罪,是犯法的!”
谢棠看着这个依旧倔强的老人,轻轻地说:“楚先生,您的岁数已经很大了,70岁以上的老人家基本都会采取取保候审,我的本意只是想让楚衡出来,而且如果不是您对楚衡有迫害行为,刑警也不会这么快就拿到搜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