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抱拳致谢。
☆、第十一章
深秋略带萧瑟的风将崇明市的天吹的莹蓝里透着青,阳光如同教室里亮朗的灯,明媚的洒向每一处角落。
讲台上的老师生龙活虎的撑着睡过去半个班的课堂,宛忱侧过头,思绪溜出半敞的窗,所剩无几的枯黄杏叶在枝间摇坠,花坛中仍有一小把不知名的野花傲然立着。
前排秦安的后背有规律的起伏,桌洞里的手机铃声在一片窗明几净中叫着嚣。
宛忱用脚尖踢了下他的椅子,秦安跳着屁股后背撞上他的桌沿,铅笔盒往桌面中间移了几分。
顶着从讲台射来两道怒不可恕的目光,秦安旁若无人的划开显示陌生号码的屏幕,慵懒的从齿缝间哼唧出个喂字。
半分钟后,宛忱被他抄起胳膊扯出了后门。
尽管离崇明市中心很远,凤羲路上也依然闹腾着早高峰。
音乐附中校门外是环线主干道,已过九点,车与车之间距离仍旧暧昧,时不时还要警惕“第三者”插足。不远处拥挤的十字路口红绿灯快速蹦着闪,偶尔能听见两句司机的谩骂与抱怨。
还有秦安的。
“操,敢碰我弟一下我他妈弄死他们。”
夹道相隔的国际私立学校堂而皇之的炫着富,被两人高的红色围墙圈出了一片异国风情,金灿灿的色彩主调里融着西方建筑的恢宏,四下依旧盖着无惧秋意旺盛生长的植被,生出一种春色满园的错觉。
秦安把围追堵截的保安甩给身后的宛忱,甩开膀子大摇大摆跨进了高中教学楼。
简单说明来意,做好登记,转眼秦安便没了影。问了好几遍高一教室在哪栋楼里,晕头转向跑错好几个地方,折腾出一身汗,宛忱才终于听见他破口大骂的声音。
楼道里张袂成帷,纷杂的议论声向热闹一片的教室内包抄过去,宛忱艰难的从拥挤的人群中扒开一条缝。
墙与窗接缝处的阴影里站着个少年,低着脑袋,稀薄的光线将他层次分明的黑色短发覆满莹亮,脸上挂着伤,目光盯向窗外校园里的某处,手里紧紧攥着一沓页色发黄,被扯掉半边页角的五线谱。
与秦安狂野不拘的性格不同,他有种隐忍的无畏与倔强。
“操,打你怎么了,这也就是我弟手轻,换做是我直接给你揍重症室去,墓地下葬都给你提上日程。”
怒火泄了个痛快,秦安顺手点起根烟叼着,一旁的班主任和年级组长显然已经尝试过危言耸听,正愁眉苦脸的后悔叫来眼前这个不嫌事儿大,蛮不讲理的蹿天猴。
满目狼藉的桌椅里或坐或躺几个学生,对话的那个仍然不服软:“秦然就是他妈有病,瞧他几张破纸至于吗?有病就回家治病,别跟我们这儿耗着,再脏了眼……”
这可能是为数不多的,宛忱没有上前阻拦秦安和别人动手,只是碍于伤了手腕得不偿失,勉强给他抓狂几秒的机会,过完瘾,就从背后单臂环到他颈下,将人夹离了战场。
秦安扒着卡在他下巴上的胳膊,还不忘抬腿给对方两脚,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了关。
“然然。”宛忱松开秦安,冲靠在窗边的秦然笑了笑。
秦然应声回头,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落在秦安唇角的淤青上。
那一刻,就好像世界在他眼中是沉默失色的灰白,独有秦安这一抹彩。
他把琴谱递到秦安眼前,指了指上面的裂口。秦安虽不以为然,却还是心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满不在意道:“没事儿,哥早不弹这首了,不用背,回去给你张新的。”
秦然没说话,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点了点头。
“你挂彩了弟弟。”
秦安弯起眼角,双手捧着秦然线条锋利的脸,哄着话:“哥也有,跟你一样。”
尽管很细微,但宛忱还是捕捉到秦然嘴角勾起抹清浅的笑意。
犯事的兄弟俩手牵手乐得逍遥,往附中晃晃悠悠的踱着步子,宛忱跟在他们身后仰头接着阳光,感觉好像比来时热了不少。
路过夹道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往巷子里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有几个学生正被一群张扬跋扈的混混围着,吓的直哆嗦,而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倚墙站着一个看上去有些熟悉的身影。
游岚弓着身,双臂撑在二楼排练室窗前,朝宛忱他们吹了一声流氓哨。目光齐齐射来,嫌弃亦或鄙夷,游岚乐得尽兴,却发现唯有跟在秦安身后的少年始终低头盯着脚尖自顾自的走,他眯起眼,对那孩子充满了新奇。
不是第一次见了。
秦然接过崭新的琴谱,一动不动的站在钢琴右侧,就连呼吸也一并隐去。
宛忱拿出小提琴拉了一遍《萤火》,手感适中,十三小节揉弦时肘臂力度稍稍欠缺,除此之外听不出任何瑕疵。
秦安试着弹奏《兵临永夜》单人钢琴版,之前练过不少次,都没走心,中途错的音也全在意料之中,烦闷的就着尼古丁磕磕绊绊弹完,叹了口气。
“老大。”秦安一脚踩上座椅,用膝盖托着下巴懒洋洋的问:“来个示范呗。”
游岚闻声笑了,挥手示意他腾地方。
音符从他柔软的指尖下缓缓淌出。
《兵临永夜》讲述的是一支濒临亡国的骑兵在鸦盘鹰飞的午夜战场,受数万敌军围困,为守信仰拼死保城,在战死最后一兵一卒,将军释然自刎的故事。前半部分曲调高亢激昂,双音扣人心弦,涤荡肺腑,撼人心魄,表达出孤魂士兵视死如归的悲烈。后半部分如歌如泣,肃穆低沉,似朦胧月夜下的哀鸣,演奏者需融进将军的情绪中,带着几分对破败家国的眷恋,冷却心境,这就要求能极大克制住先前扬起来的热血,做到情感宣泄上的收放自如。
着实困难,但它们全数出现在游岚游刃有余的演绎中。
秦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宛忱也没好到哪儿去,脖颈处的寒毛立的笔挺,后背攀上了一层麻意。门口响起阵阵掌声,交响乐团的成员们各个半张着嘴,惊叹的摇头。
肖博瀚大概从游岚的手刚触到琴键时就开始后悔之前的莽撞,眼神从始至终死死抓着他不放。
“卧槽,老大你……”
“在世界音乐最高学府,这只能算一般水平。”游岚及时打断秦安的奉承,五指插/进刘海里向上一掀,蓝瞳亮的像抹了层蜜:“况且我这首曲子写的根本不够格,唬你们这帮刚学会爬就以为自己能跑的初学者足矣。”
秦安被这一曲打压的彻底没了硬气,连和宛忱合奏《萤火》都怅然若失的弹变了调,右手往高音区一拨,一溜不加修饰单一的音阶陡然响起,两只手重重按在了黑白键上。
宛忱放下弓,看着窗外染红了云朵的夕阳,他突然很想喝一杯香草拿铁。
游岚坐在靠墙那排椅子上,余光里站着全场唯一没有抬头看他演奏,没有为他喝彩的秦然,心里多少有点失意。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即便知道总有人比自己站的更高,走的更远,却仍然贪婪同领域中低位者的崇拜与仰慕。
游岚的谦卑只是一种自我警醒,时刻在心里告诫不要在不敌自己的同类中找寻存在感和优越感,避免固步自封。但此时此刻,在这里,他理应收获所有人的敬佩与认同。
秦然看了十几遍曲谱,摸出根铅笔,圈出了三个小节和十八个音符,还给秦安。
秦安还沉浸在满腔失落里,接过来刚想往琴盖上一扔,不经意扫了两眼,打了个激灵。
曲谱上标注的是他第一遍弹奏时出错的地方,像他这种从不过脑的练习,弹完就惯性失忆,每次只得再从头顺下来卡在哪里算哪里,两遍不过就失去耐性。有时候急脾气上了头,总找退路,索性换拿手的练,久而久之,琴艺一点没长进。
这就是游岚所说,他根本不爱钢琴。
秦安把秦然标注的地方反复弹了几遍,生疏的地方有了侧重,节奏就能更好把握。重新调整好心态,这一次明显比之前提高不少,至少是一气呵成。
精神上有了极大鼓舞,聚精会神的连烟都顾不上抽一口。秦安头一次嫌它碍事儿,麻利儿的吐到一边。
宛忱从中间插/入,两个人无缝衔接配合的默契与适然,彼此都有一种拨云见日,一往无前的通透。
“然然来。”秦安从椅子上跳起身,朝他挥了挥手。秦然茫然的挪到他眼前,被他哥抱了个结结实实。
少年赧颜低头,抬起来的手虚掩在秦安背后,趁机用力深吸口气,闻了闻让他心安的味道。
“有两个音。”见那兄弟俩陶醉完,游岚才笑着开口:“弦可能脱钩了。”
“嗯?”秦安眨了眨眼,“我怎么一点也没听出来?”
“高音区,66到72键,再弹下我好确……”
秦然回身摁下两个音。
游岚的呼吸一窒。
秦安从左手边的柜子里拿出工具箱,拆开琴一看,果不其然有两个高音弦松动了。他没怎么紧过弦,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在校正销钉挂弦折角时,愣是把其中一根弦给拉断了,也可能这根弦本身就有断裂的趋势,总之,这根钢丝是彻彻底底下了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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