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只剩下了魏子虚。莫晚向想起昨天他扶着骆合去洗手间。也许他们关系很好,莫晚向想,就像她和学姐一样。想到常怀瑾,她心里一阵刺痛。
学姐死了,她只能一个人面对DEATH SHOW。可是学姐死了,那件事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
“光线暗了,你会觉得舒服些吗?”
她经过魏子虚身边时,听到这句话。她惊讶地看向魏子虚,后者勉强冲她笑了笑。
原来如此,灯是每次审判开始前魏子虚弄坏的,这样她就能躲进暗处去。想不到他在小地方也这么细心。莫晚向点点头,感激地说:“谢谢。”
莫晚向走后,魏子虚站累了,便转身离开观众席,向大厅角落走去。
每次处刑结束,是洋馆里最安静的时候。众人各怀心事,四散开去。这是一段短暂的和平,让人沉溺其中,带着一种虚无缥缈的希望假象。
骆合的死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魏子虚很谨慎,每一个细节都精打细算,但他从没自大到相信一切顺利。DEATH SHOW有太多突发事件,每个人隐藏起来的一面危险重重,作为游戏来说足够惊险,作为生活来说使人绝望。今天的审判和处刑分外漫长,魏子虚度秒如年。他也许是一个虚伪的人,但还是不够麻木,无法对由他造成的死亡无动于衷。
他说过骆合总是把问题看的太复杂。在这方面他和骆合不相上下。尽管审判是按照他引导的方向走的,他还是觉得一切太过顺利。有几个人的表现不太正常。该说是过于偏激吗?给魏子虚的感觉就像是,不只是他想要骆合死,他只是一个□□,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没有那么多狼,魏子虚清楚。那些人是跟他对立的阵营。
是私怨?可是在此期间,魏子虚没发现骆合和任何人有联系。
那么只能是DEATH SHOW涉及到的利害关系,和其余人之间更复杂的过往联系。
魏子虚还需要维持老实人形象,不能盯得太紧,他只能无孔不入地跟其他人交流,来利用这些利害。当然,作为狼,他还有更直接的手段。对于不能理解的事,直接抹杀最为有效。
可是魏子虚不得不这样做。除了存活下去,他还有更多目的。
魏子虚坐进圈椅,头脑里想着这些事,一时放空。等回过神来时,发现他又习惯性地坐在了他和骆合下棋时的位置。
桌面上摆着一副棋盘,黑白子收拢在凹槽里,实木棋盘整齐地摆在那。
这么一想,棋盘是魏子虚拿来的,两次骆合都说要自己收,但他从来不知道该收到哪儿去。摆整齐了放桌子上,好像棋盘就会自己长腿回去原来的地方似的。魏子虚嘴角勾起来。你们哲学教授,也有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迷糊劲儿啊。
魏子虚视线盯着棋盘。
“Checkmate!”
一只手捏着白皇后,推倒了魏子虚的王。那只手修长有力,不管握笔还是手术刀都很合适。
于是魏子虚不满地说:“明明是一起开始学的,为什么你进步这么快啊!”
“嘿嘿。”那个人笑着,低头看表,“不早了,我下面还有实验,先走一步。”他从学校休闲区的沙发椅上坐起来,从椅背拿起他的白大褂,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地系好,只露出黑衬衣的领子。
魏子虚没接话,自顾自地把白子重新摆好。
“怎么?”那个人靠过来,戳戳魏子虚的脸,“生气啦?”
“没有。”魏子虚违心地说。
那个人看着魏子虚,用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他随后便笑起来,用那种魏子虚不能更熟悉的笑的方式。“魏子虚,不用那么在意。”他在魏子虚耳边说:
“游戏而已,总有人要赢的。”
“喂,”彭岷则站在魏子虚对面,见他盯着棋盘发呆,眉头紧皱,伸手端走了棋盘,“不要再想他了。”
骆合差点煽动别人把他票死,他还在这追忆别人的好呢,让彭岷则看得于心不忍。
魏子虚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悲伤。“嗯。”他勉强笑了笑。
他没精打采地说完这一句,视线低垂,一言不发,周围陷入不可言说的氛围。彭岷则想到,之前每次有人被处刑,他都会暗自沉痛,想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其实这次他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被骆合迷惑最深的就是他。他一片诚心地跟骆合交朋友,却落得被背叛的下场。彭岷则将心比心,认为安慰他将是一项不小的工程,“那个...你还好吗?”
“不好,”魏子虚叹了口气,“岷则,我一点都不好。”
他抓了抓头发,声音痛苦:“为什么啊,骆教授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我是狼啊?”他嘟囔着,手肘撑在膝盖上,不得不加深呼吸,于是他们之间再次突兀地沉默下来。
因为骆合是狼,才会在审判上带节奏票死好人啊,彭岷则想。但他觉得魏子虚不会想不明白,只是还不能接受罢了。他在魏子虚对面坐下来,耐心等他调整情绪。
“岷则,你知道吗?”魏子虚低着头,突然说道:“看到骆教授那么坚持,我虽然很难受,但又有一种想法:如果我真的是狼,说不定更好。”
他缓缓抬头,脸上是无措的苦笑:“狼是有杀人工具的吧?如果我运气不错,拿到的是像‘第三只狼’那种瞬间致死的武器——我就可以毫无负担地自杀了。”
他说:“可能最开始我没有那个勇气。但是要我去杀人,去教唆别人票死无辜的人,那么可怕的事,想想我都觉得毛骨悚然。要是不得不那么做,那还不如......”
“别说傻话!”彭岷则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骆合的死与你无关,你不用自责到这种程度。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魏子虚被他打断,嘴角抿起来,点点头,视线移向斜下方。彭岷则担心他继续扩展自杀的想法,又追问一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魏子虚重新看向他。
“那......”他用请求的语气说:“可以抱抱我吗?”
要是平时他这么说,彭岷则一定避之唯恐不及。但是现在,他说得如此自然,眼神又是如此无助,彭岷则竟暂时抛开了对那些靡靡之思的忌讳,仅仅想要安抚这个惶惶终日的男人。他走过去,紧紧拥抱了魏子虚。
“谢谢。”话的末尾,带着尽力压制的鼻音。
在彭岷则身后,魏子虚表情淡漠。
他自然不会忽视,投票结果显示,他得了两票。除了骆合那一票,还有一个人也投给他了。
除了骆合,这里只有一个人能确定他是狼。
魏子虚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出卖队友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啊,第三只狼。
第40章 永生
骆合的墓碑紧挨着肖寒轻的。墓碑后面都是新翻的土。
照片上的骆合明显比现在要年轻。他捧着特聘证书,站在办公桌前,西装和身,立领衬衣熨烫整齐。他表情郑重,微微笑着,卧蚕浮上来,眼尾像两条游曳的鱼。在照片右后方的窗台上,挤了好几盆君子兰,花开繁盛,沐浴阳光。
魏子虚坐在墓前。
“愿万能的主指引他,垂怜他,赐福与他,带他前往极乐之地。”
“以圣子耶稣之名祈求,阿门!”
做完祷告,他倾斜手中的酒瓶,透明酒水洒在他墓前。方瓶JACK DANIEL’S威士忌,不是什么好酒,在pad上酒水那一页很靠前,魏子虚便点了带过来。
如果是在外面认识,结果会不一样吗?
撒完酒,魏子虚就找到了解答。如果是在外面,他和骆合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轻而慢,前脚掌离地时拖行几厘米,像那人的性格一样轻浮散漫。
“哎呦,我们的人气小王子怎么单独在这坐着?”流井在他身边停下,笑着问。
魏子虚没有看他,面朝骆合的墓碑,“祷告。我想单独跟骆教授说会儿话,就让岷则先回去了。”
“哦,还真忙啊。”流井笑得不怀好意,俯下身到魏子虚的高度,“我一直觉得你们这种人挺神奇的。”他挑起一边眉毛,鼻尖距魏子虚只有一厘米,用耳语般的声音问:“魏子虚,男人的鸡/巴好吃吗?”
魏子虚面露厌恶,歪过身子,“请不要侮辱死者。”
“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吧。”流井打量他几眼,“你肯定是下面那个。彭岷则和骆合哪个更猛?”
“可以请你回去吗?”魏子虚语气愠怒。
“哎呀,不好比就直说,我都懂,生的哪门子气啊?”流井站直身子,看了眼他手中的酒瓶,“威士忌?给骆合喝可太烈了,还不如给我。瓶盖放哪儿了?”
魏子虚给他瓶盖,他就大大方方伸过来讨酒喝。魏子虚给他倒满,他却不急着喝,笑盈盈看魏子虚。“总没有客人先喝的道理吧?”
魏子虚轻笑一声,对他的试探嗤之以鼻。他握着瓶颈,仰头喝了一大口。流井眯起眼睛,看他喝完,便也将酒水饮尽,咂着嘴:“咳,还是香槟好喝,有女人陪着更好。”
“没事了吗?”魏子虚说着,将酒瓶放到身子另一侧。
“本来就没事,只是想看看你那张好看的脸。”流井调笑。他性向笔直,但淫言秽语说习惯了,改不掉。他扔掉瓶盖,居高临下地看着魏子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