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占我便宜。”
“哪敢啊,都赖你们这地方风太大。”
“切!”
江北单手抓紧周明,马力被拧到最大程度,小车呼啦呼啦蹿进了车流里,高楼大厦,街灯霓虹,在他俩的世界里全都虚化了。
“咋样,爽吧。”周明迎着风,扯开了嗓门。
“傻逼,看着点车,一会儿让人给撞了。”
“就问你爽不爽吧。”
“不爽,很丢人,坐这破车上我都得把脸捂住。”
……
声音一颤一颤的,模糊在暮春的夜风里,泯然于寻常。
江北的情感要比别人慢上半拍,哪怕是他砸东西说分手的时候,他尚能理智地宣泄三观上的正义,真到了如今这种避而不见的程度,他才算意识到了那个男人的薄情寡义。
凉薄之人,骨子里天生就没有怜惜那种东西,沈慕南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头了。
江北套着欧阳小聪的蓝色铁头套,耳边狂风呜呜,繁华街景走马灯似的在他眼边一一掠过。
他背着周明,背着整个北市的人,躲在敞篷小电驴的后面,偷偷红了眼。
***
沈家别墅里,闻锦言披了件印花的真丝睡袍,卧室明亮,她坐在梳妆镜前涂抹面霜,脸蛋是精心呵护后的水润,一掐一汪水。
自从订婚后,她就搬到沈宅住了,沈慕南早出晚归,两人交流的机会少之又少,甚至还不如从前。
就像此刻,难得的独处时间,沈慕南也是呆在书房里忙他自己的事。
环顾四周,窗户上还贴着订婚时的喜字,不过十来天,那粘胶的边角就翘起了一块,眼下的一切虚空无趣,跟想象中的差之甚远。
她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默默叹了口气。
一会儿卧室门开了,沈慕南扫了眼安静独坐的未婚妻,自顾自地换衣服,淡声道:“早点睡。”
“你要出去啊。”闻锦言从镜子里看男人。
“嗯。”沈慕南嗓子里闷哼了声。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沈慕南的眸色暗了暗,一句话没说,保持住天性里的那一份沉默。
闻锦言“腾”地站了起来,像是赌气那般,解开了自己睡袍上的带子。
如丝顺滑的衣服从肩膀处垂落至脚踝,玲珑有致的雪白身躯,一览无余。
沈慕南穿大衣的手顿住了,略略皱眉,“你想要?”
“我不是那个意思,从订婚到现在,你就碰了我一次,我们以后是要结婚的。”
她一鼓作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28度的室内气温让她的身体本能地轻轻颤栗。
灯光下的女人,初经人事,介于情-欲与懵懂之间,沈慕南眯了眯眼,他尝到了一丝罪恶的气息。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冲个澡。”沈慕南低声说,脸上没有任何情动的痕迹。
闻锦言觉出了羞愤,这样的做-爱如同施舍,她弯身提起了褪下的睡袍,重新穿好。
“你要是没兴致,就算了。”闻锦言躺到了床上,拿起半开的一本书无聊地翻了翻。
“你今天怎么呢?”
闻锦言细如蚊鸣,“你是性-冷-淡吗?”
沈慕南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江北的脸,还有那人在床-事上笨拙手法,喉头涩涩地滚动了一下,沉声道:“我不是。”
闻锦言抬头,眼睛里的疑惑无法瞬间消弭,“那你还……”
沈慕南稍显不耐,语气加重了些,“到底做不做?”
“不做了。”闻锦言放下书,翻身背对着男人。
沈慕南绝不是个会费心神去哄女人的人,他重新穿戴好大衣,推门出去了。
半路上,他收到了徐琦发来的微信,问他怎么还没到。
沈慕南在前方路口调转了方向,改了原先去酒店的路线,驱车去了荣誉新城。
房子里好长时间没有人住了,推门进去的时间,他甚至嗅到了扑面的灰尘味。
周遭安静,他一个人去卧室的沙发上坐了坐,指缝间夹了根烟。
一根接一根,烟蒂落满了脚下的地板,嗓子里的干涩感愈发浓重。
手机忽然间响了,沈慕南瞥一眼屏幕,按了接听键。
“你这是在耍我嘛,约我的是你,我在酒店等你半天了。”
沈慕南的粗大喉结无声滑动,嗓音干哑,“荣誉新城五号楼二单元,过来。”
“开房的钱我都付好了。”
“一会儿给你结。”
电话那端的徐琦被气笑了,“你还真当我是鸡啊。”
徐琦半小时后就到了他家,门铃响了好久,在半夜里如鬼哭鸣。
沈慕南抽完了手里的半截烟,才懒悠悠地过去给她开门。
“这么半天,难不成里面还藏了个人?”徐琦抱胸打趣。
她还是那副半真半假的态度,不似别的女生会妒忌会耍小性子,沈慕南愿意跟她保持这种不正当的关系,多半也是因为她不麻烦。
沈慕南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步。
徐琦笑着觑起眼,两臂一展搂住了男人,红唇调皮地启了启,“我先,还是你先?”
“一起?”沈慕南微眯着眼,眼前这张像到极点的脸庞,早就是雾里看花辨不清了。
徐琦从男人身上褪下来,把外套和包挂到了玄关处的衣橱里,又弯腰拿出了一双蓝色棉拖。
正准备给自己换上,沈慕南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很大,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别动他的东西!”沈慕南一时情急,眸色落于暗沉。
徐琦甩开了他的手,破败的脸色很快扭转回来,正色道:“那我穿什么,这么冷的天,你总不能让我赤脚踩地板吧。”
沈慕南没理会她,做-爱的兴致瞬间没了,撩开两腿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
要是再早上两个小时,他能看见远处的路灯底下站着一个卷毛男人,厚实的棉服裹在身上,手里还捧了杯关东煮。
现在他目光所及处,路灯底下除了潇潇夜色,一个活物都没有,看来看去皆是虚空一片。
徐琦最后还是赤了脚,好在客厅里有地暖,不算太冷,她从后面温柔地抱住了男人,右脸轻轻贴上男人宽厚的背部,想从中汲取一点柔情,只要够她自欺欺人就行了。
“你大半夜跑出来,你老婆不管你啊。”
沈慕南任她搂抱,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塑,刀削斧刻的面庞看不出半点情绪。
“你是不是跟陈新宇闹翻了,我看你俩现在都不怎么联系,也好,那种人花花肠子太多,当朋友靠不住的。”徐琦双眼半眯,又想起了什么,从男人后背直起身,“我也不喜欢他。”
少了身后的束缚,沈慕南掏出一根烟点上,真假参半地问:“为什么?”
徐琦冷下脸,“他嘴犯贱,总说我长得像你那个小情人。”
沈慕南夹烟的手抖了抖,烟灰簌簌坠落,背光处的那张脸惨白一瞬。
“今天让我留下来吧。”徐琦轻声说。
沈慕南转过身,俯视着面前的女人,嘴里余烟丝丝缕缕,模糊了这张像极了的脸。
徐琦呛得咳嗽了两声。
沈慕南丢下烟头,修长手指轻抬起女人的下颚,“你知道你哪里最像他吗?”
从进门开始便伪装起的坚强这一刻再也绷不住了,徐琦别开脸,眼眸里渐渐放出阴冷的光,不言不语。
“眼睛最像。”沈慕南说。
徐琦闻声倏地笑了,眼睛调皮地眨了眨,“我真荣幸啊,能跟你的小情人长这么像,费劲巴拉地把我当替身,你怎么不直接把他娶回家啊?娶回家好好供着啊!”
沈慕南的手下了狠力,女人的下巴微微沁出了红。
两两僵持,时间悄然嘀嗒而过。
半晌后,沈慕南像是突然泄了气,嗓音低哑,“他不听话。”
徐琦挥开了男人的手,讥讽道:“那他可真不识好歹,我要是他啊,可得天天把沈少伺候高兴了,不过人家可不是我,我是不在乎你有没有老婆的,他嘛,那就不一定了。”
见男人没反应,徐琦又说:“你今晚应该是没什么心思了吧,那不如把钱结了,我好早点回去睡个美容觉。”
沈慕南沉默依旧,丢给她一张签过名的支票,徐琦拿到手便走了。
夜色弥漫,沈慕南没有再驱车回沈宅,他在两人昔日里缠绵数次的大床上沉沉地睡了一夜。
第35章 新生活
工作室没了之后,大勇就回了南方老家, 在北市多年攒下的大大小小家当也都一并运上了那趟南下的火车。
他说他媳妇快生了, 算算日子就在五月出头。
那天是江北和小闫把他送去的车站, 在检票口他们仨挥手告别,大勇让他俩有空一定要去玩,江北和小闫谁也没做声,只是笑笑, 冲他更为卖力地挥挥手。
很少有机会去的, 因为谁都不是大闲人,往后要各自找工作,找了工作就得踏踏实实地挣那一份绵薄工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少了谁日子都得照样过,春天去了,夏花马上就会开,日夜轮转, 永远不会停歇。
槐树落香,北市悄悄步入立夏, 天气明显热了许多, 江北暂时找了家木雕工作室,周明和小闫也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