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唱戏[京剧] (丁楠吃汤圆)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丁楠吃汤圆
- 入库:04.10
哭得极其难看,呜咽从喉咙里挤出来,混着眼泪淌了满脸。黎淑君怎么哄都哄不住,越是轻声细语,他哭得越凶。
爸爸常年不在家,妈妈就是顶梁柱,在傅晨心里妈妈就是超人,是信仰。可今天,她却倒下了,孩子心中树立了这么多年的信念轰然崩塌,心口处似乎有东西碎裂的声音。
傅妈妈在重症监护室里抢救了一个星期,傅晨也大病一场,一周卧床不起。高烧烧得他说胡话,拉着柳文书的袖子喊爸爸。
一氧化碳中毒加上失血过多,所幸争分夺秒,医生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命来。傅家没有人来,黎淑君只好先垫付了医药费,又请了护工,自己每天去医院探望一次。
傅妈妈醒来时,黎淑君正在床前坐着。
“小晨呢?”沙哑着喉咙,她吐出第一句话。
“我是傅晨好朋友的妈妈,他现在住在我家。他一直有人照顾着,不用担心。”
“多……多谢……”傅妈妈眼里泛起薄雾。
两个女人彻夜长谈。
黎淑君走出病房时,长叹一声。天地熔炉,你我皆是苦命人。
傅妈妈姓刘,祖籍星城,跟着丈夫迁来沪市。男人在外跑生意挣钱养家,女人在家相夫教子。可男人却在外另有了新欢,这次回来逼她签下离婚协议。儿子抚养权归她,财产一分也没有。等那男人走了,她做饭时越想越绝望,这才一冲动,做下傻事。
傅晨养病期间一直住在柳家。柳文书带他去医院检查才发现他身体底子特别虚,从小体弱多病。
考虑再三,柳文书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学戏,和柳砚书一起练功,至少能强身健体。
傅晨懵懵懂懂,点了头。仅仅是敬了杯茶,头也没磕就算是拜师了。
傅晨病好之后,还回过一次家。这下才看见桌上放了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应当是上次回家之前就有的,他没心思注意。旁边摆着一张小卡片,“祝我的乖儿子生日快乐。”
拆都懒得拆,直接扔进垃圾桶。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视线。
他浸湿抹布,把厨房里氧化成棕褐色的血迹一寸寸擦干净。他擦得极其用力,一下一下像是要把过去的记忆从脑子里撕扯去除。
收拾好简单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傅晨背起沉重的书包,轻轻带上门。
傅妈妈住院一个月,傅晨就在柳家住了一个月。与柳砚书同吃同住,一块早起喊嗓练功。柳文书很是喜欢这个小徒弟,悟性高又聪明,嗓子也不错,是块学戏的好材料。
出院后,傅妈妈重新找到一份临时工,工资勉强能够糊口。柳家本来想把傅晨留下多住一段时间,也算是给她减轻压力,可傅妈妈执意不肯,将傅晨接了回去。
由于中毒伤及脑部,傅妈妈的记忆力大不如前,给人当收银员时常算错帐,被开除后又当了服务员,又总是因为上错菜被客人骂得狗血淋头。
这些话,傅晨在口里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只沉默了几秒,他从饭碗里抬起头,弯着眼睛笑咪咪道:“她现在挺好的,找了新工作。还时常跟我问起您呢。”
黎淑君点点头,自知不该多问,赶紧扯开话题。饭桌上的气氛重新欢快起来,像是一家四口稀松平常的吃了一顿晚饭。
窗外升起一轮圆月,无言撒下清辉,树上麻雀扑棱着翅膀,成群结队的归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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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傅晨和柳砚书已经在附中呆了三年。冬去春来,两人已满十四岁。
那天下完晚功,傅晨拉住沈幽明:“药店几点关门来着?”
沈幽明眼睛一转:“十点吧……。”
傅晨一看表,九点四十,不禁凝重了表情。
沈幽明问:“有事啊?”
傅晨摆摆手:“你回寝室吧,我出去一趟。”
说完披上衣服就往围墙跑。翻出围墙就是网吧所在的小巷,药房和网吧不是一个方向,得跑出巷子经过校门再到马路对面去。距离算不上近,时间挺紧,傅晨加快了脚步。
这几天师哥咳得厉害,嗓子还哑,他得去买点川贝枇杷膏。柳砚书从小只吃这个管用,别的都不好使。
初春的夜里气温还是很低,寒风剐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跑的太急,冷空气灌进肺里,绞得满嘴都是血腥味。
傅晨赶到的时候,药店快打烊了,老板娘关了店里的灯,正往下拉卷闸门。
“等会儿!!”傅晨一个箭步冲上前,肩膀扛住卷闸门,不让它落到底。
“阿姨,您先卖我瓶枇杷膏再关门行吗?”傅晨充分发挥大眼睛的优势,对着老板娘呼扇呼扇好几下,一副乖巧可怜的模样。
老板娘见他语气诚恳,心一软答应了。
傅晨手里捏着那瓶枇杷膏又赶紧往回奔,回去的路上顺着风,脚步都好像轻松了许多,脸上忍不住泛起笑意。
十四岁的少年直率得很,没什么乱七八糟心思。柳砚书与自己最亲近,那就掏心窝子对他好。翻山过海,在所不惜。
如此而已。
依旧是从围墙翻进校园,穿过铁丝网围住的废旧教学楼,爬入宿舍铁门,直奔307。
那瓶枇杷膏立在桌上的时候,瓶身上还带着傅晨的体温。他一路上怕磕碰着了,就一直攥在手里,都给捂热了。
宿舍已经熄灯,柳砚书在被窝里躺好,都准备睡了,听见声响立马坐起来。
柳砚书吃惊:“你不是去网吧通宵了?”
“……喝一杯这个再睡。”傅晨取下瓶盖上的透明小量杯,借着月光给柳砚书倒上,塞进他手里。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清冷冷的投进来,打在傅晨的侧脸,连带着眼睛也反射出灼灼的光。
柳砚书突然觉得有些刺眼,悄悄避开那道视线。
☆、游龙戏凤
多亏了傅晨的药,柳砚书的嗓子很快恢复如常,所幸没有耽误接下来的演出。
最近要搞“送戏下基层”活动,要去敬老院演出,柳砚书是肯定得去的。
整个57班都在演出小分队里,只是选哪里出戏还没有定下来。
选戏是门大学问,要讲究合适的场合选合适的戏文。像这种去敬老院慰问的,就不能选个什么《龙凤呈祥》《群英会》之类的大戏,先不说主角加龙套这么多人戏校的小分队能不能凑齐,就是凑齐了呼呼啦啦十几人往那一站,又是靠旗又是翎子,台上塞不塞得下还是个问题。这么大张旗鼓的来一出,劳神费力,刀枪棍棒万一再把老人家给惊着,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像这类场合多是选择参演人数较少易于演出的剧目。
正上文化课呢,一个纸团飞过来砸中柳砚书的脑壳。打开一看,傅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道:“严老师让我跟雷宇宋千峰唱智斗,不想唱啊!!!”连打了三个感叹号,还画了个愤怒的小表情,显然满脸不乐意。
柳砚书拿起笔端端正正的给他回:“那你想唱什么,我看能不能跟老师说说。”写好后,他把小纸条抻平对折两下,折成一个长条后又翻折成了四方形的小块,偷偷给傅晨扔回去。
没多久又是一个纸团子飞过来,这次柳砚书一把接住,还好没砸着别人。
“想和你唱游龙戏凤~”
柳砚书震惊的把这八个字连带着波浪线看了三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抬头朝傅晨瞪过去。
这可是出粉戏!全程都是主角二人在调情互撩,你居然想唱这个?
傅晨丝毫不怯的把眼神递回来,还右眼一眨送了个秋波。答案是肯定的。
真不知道这小子整天想的些什么,满肚子坏水!柳砚书心里暗自腹诽。
一下课,傅晨靠在柳砚书桌边,手肘撑着桌面,调笑着问:“师哥,考虑得怎么样了?”
柳砚书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大脸,默默把脖子往后缩了一点点:“……我不会这出。”
傅晨一下拆穿他:“我刚问的穆凌霄,她怎么说你们学过?该不会是师哥你不敢唱吧?”
柳砚书被他戏谑的眼神盯得不安,心想反正也不是跟别人,难得冲动一回:“唱就唱!”
去敬老院的慰问小分队在正式演出之前还得由老师审核,看这些节目拿不拿得出手。
两人没换行头清唱,柳砚书看傅晨穿着t恤裤衩分明是个大男孩,怎么都入不了戏。
傅晨倒是轻松,拈起兰花指唱道:【月儿弯弯照天下,问声军爷你哪里有家?】
柳砚书接:【凤姐不必细盘查,为军的家住在那天底下。】
傅晨假意生气,蹙起眉:【军爷做事理太差,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
柳砚书拿手指了指傅晨耳畔:【好人家歹人家,不该鬓边斜插海棠花。扭扭捏捏实可爱,风流就在这朵海棠花。】
“停。”李老先生抬起扇子打断,“都停了!”
柳砚书对这位先生又敬又怕,赶紧闭嘴乖乖站好。
“傅晨……还凑合。柳砚书你唱的是个什么东西?!”李老先生训人总喜欢先反问对方,但是这时最好不要搭话,让他自己把话说完,否则会被训得更惨。柳砚书低头不语。
“正德皇帝就是块木头!你来梅龙镇干嘛的?是来开会啊?是来寻花惹草调戏小姑娘的!你这木头疙瘩似的,分明是出凤戏游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