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摸了摸不复光滑的下巴,不以为意道:“你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去刮。”
类:“那倒不着急,看起来好像成熟了一点。”
西门心不在焉地道:“那还不赖。”
类:“这趟我到底睡了多久?”
西门垂下了头,半晌才闷闷地说:“12天整。”
类:“……西田管家一定担心死了。”
真正度日如年、备受煎熬的西门闻言眯起了眼:“你能想到这些鸡毛蒜皮的问题,就没想过要顾虑一下我和阿司的感受吗?”
类勉力在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结果差点又牵动到下颌那尚未完全愈合的裂痕,只得作罢:“没办法啊,总二郎。我相信即使换成你或者阿司,遇到这种紧要情况的话,也会采取同样的做法的。”
听到这一招意有所指的以退为进,西门不服气地轻哼一声,移开了慑人的视线,到底是没有开口否认。
类温和地说:“不过实在抱歉,让你受惊了。难道这一个月来,你都天天守在这里吗?”
面对类的温柔,西门总是没辙,回回都是很快就举械投降,忍不住心软。
他反射性地摇摇头,又踌躇着点点头道:“除开不得不离开的突发状况,我基本上都守在这里。”
实际情况是,在起初的三天里,他精神紧张得不行,粒米未进,唯有寸步不离地守着才能缓解一点因极度的焦虑不安而引发的神经性呕吐的症状,连续好几日都不曾阖过一次眼——
他实在是太恐惧了。
害怕只要闭着眼睛睡过去,醒来时就会得到类已经停止了呼吸的噩耗。
要不是医生冒着生命危险,当机立断地让护士们将濒临极限的他强行带去了隔壁病房,注射了安眠药剂,他怕是怎么都不肯挪动半步的。
类顿了顿:“还有阿司那里,一定也是你帮我瞒住了吧。”
“没错——但休想下次我还会替你打掩护!”西门不爽道:“他疑心重的要死,为了彻底取信于他,我编造个令他不得不信的理由,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唇舌。”
“辛苦你了,阿司那里千万要稳住,否则他急冲冲地赶回来,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化,上跳下窜地惹得鸡飞狗跳的。”类上扬的唇角带着几分浅浅的得意,匆匆地想了想,又问:“主犯是谁,抓到了吗?”
“当然了,除了不知情的阿司外的三家同时出动,很快就调查出背后的真凶了。”西门正色道:“你一定猜不出,幕后黑手一共有三家。更有趣的是,其中一方还与另两方不曾有过任何联系,仅仅是趁火打劫罢了。”
“啊。”类的眼底掠过显而易见的讶色:“除了藤堂家还会有谁?”
“你倒是清楚藤堂家一定有份啊。”西门悻悻然地说:“被你猜对了三分之一。另外两边的主导方,分别是三条家的独生女和松田商社的前社长夫人。三条家的那个,叫什么——三条樱子,好像是这个名字吧,总之她所派出的人,就是浑水摸鱼的那方。”
三条……樱子?
大约就是前世痴恋阿司到着了魔,性格偏执危险的整容女吧。
她到底察觉到了什么,竟然会孤注一掷地采取极端行动?
类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掩饰性地评价道:“这可真有些惊人。”
“看起来你确实和他们有些渊源的样子。”没有错过他脸上掠过的不自然,西门无奈地戳穿了他,埋怨道:“得罪了人怎么不告诉我们呢,自己也没有提高警惕的意识,甚至还胆大包天到敢跟带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阿玲,单枪匹马地去追一帮亡命之徒!”
……在楼上病房接受例行检查的美作:“阿嚏!”
西门激动地吐出长长的一口气,竭力冷静下来——要是有张桌子摆在他面前,他一定要狠狠地拍上几下——继续道:“为了份文件只身犯险,这笔怎么算怎么亏的帐究竟是谁教你算的?”
类无辜地眨巴着雾气氤氲的眼——这大概是唯一活动起来不会扯到伤口的地方,颇为爽快地承认错误:“对不起,情况过于紧急,没想太多。”
……这答案也老实过头了。
像是没看到西门被噎住的样子,类诚恳地检讨道:“是我太疏忽大意,不仅差点丢了性命,还连累阿玲也吃了苦头。以后再不会单凭冲动做事,随随便便地轻举妄动了。”
西门无力地挥挥手:“……嗯,我不是保健室的心理老师,你不需要用这么官方模式的口吻来做检讨。”
类:“总二郎。”
西门:“嗯?”
类:“对不起。”
西门:“……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类:“真的对不起。”
西门:“……都说了别说了,已经原谅你了”
类:“对不起,你别难过了好吗。”
西门:“……闭嘴,谁告诉你我难过了——别说了!”
类:“那你用手遮住脸,偷偷掉眼泪做什么。”
西门:“……”
类:“别哭了。”
“……白痴,你以后爱喜欢谁就喜欢谁,但别再让我这么担心了。
第83章 陪伴
时间晃晃悠悠的,就这么过了一周。
最值得庆幸的是,类身上的绷带基本都拆除了,稍大一些的伤口也纷纷拆了线——表皮损伤形成的创口顺利合拢、并且逐渐退了痂,鲜少留下可怖的疤痕。就是刚刚拆去缝合用的线,偶见伤患处比较起周围的皮肤来,颜色要稍稍不同一些,皮肉上亦有些许隆起,这些估计要过上一段时间才会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在拆线时,尽管那位可怜的医生已经尽可能地减少拉拽两侧的皮肤,堪称小心到极致了,西门却还是摆出一副感同身受、比作为当事人的类还要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那双纯黑的眼眸高深莫测,目光锐利,直勾勾地对着他瞧,倒更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其间透出的威胁和警告意味不言而喻,直叫他犹如芒刺在背,颇不自在。
比起拆线时的小痛,更令类头疼的是,这些大大小小的骨折在愈合时总是发痒发疼,那是种难以用言语去描绘的、近似于百蚁钻心的极端不爽利。一路折腾得他睡眠质量直线下降,每晚都反复辗转着,即便是幸运地睡着了,也很浅,轻易就会被小响动惊醒。
提及那伤得最严重的右腿,就算拆了石膏,也还要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而且短期内的轮椅代步是躲不掉的了。
偏偏连翻身都要尤其小心,常常耐不住不适地低哼,难以成眠,人也迅速地消瘦下来,特别是本就细瘦而柔韧的腰身,和藏在细腻皮肤下的、那蕴含着爆发力的削薄肌肉变软不少。
他在这头饱受折磨,那头作为旁观者的西门也绝不好受,心跟着一纠一纠的,疼得难以复加。
可他明白,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尽己所能地、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类了。
追问医生有关适合类用的补品和食疗菜单,再叮嘱自家的厨师依照菜单精心烹饪出既合乎类的口味,又营养丰富的菜肴,还贴心地把病房里的陈设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包括精巧的屏风、舒适的躺椅、cd机等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乍看上去更像是环境优美的度假别墅,而不是枯燥单调的医院套间。
类看着好笑,调侃道:“你这架势,不像是个临时上岗的看护,倒跟要在这里安家似的隆重。”
西门闻言呸呸呸了几句:“不要胡说八道,医院这种鬼地方,你还想再来几次不成?我心脏绝对会被你吓掉的。以后不管你怎么说,都不该允许你握住方向盘的。”
类脸上那好看的笑容一滞,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在‘禁止驾驶’这一话题上,两人的态度皆十分坚决,在温馨的此刻,心里怀有的,也是‘反正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说服他’的念头。
由于才刚经历了差点失去类的恐怖体验没多久,难免患上了过度担心症的西门自然不可能放心任何外人——哪怕是持有执照的护工,去照料自己心尖上的宝贝的。
而是宁可学习相关注意事项,弃以往的轻度洁癖于不顾,只力求尽心尽力地亲自照顾好他。
之所以使劲浑身解数,还不就是巴望着类快快好起来,早日结束这个熬人的必经过程。
至于类睡觉时的闲暇,就坐在一旁那张临时安置的、现在属于他的看护陪床上,争分夺秒地处理子公司的文件,享受这份与类共处一室的静谧和安宁。
那些邀请他主持茶会的信函,二话不说地全部推掉。
事无巨细,态度虚心,他表现出来的严谨程度甚至比西田管家还要略胜一筹——西田在跟他暗中较了几次劲却败下阵来后,感到失落之余,也不得承认他那强大的学习能力,以及对他照顾类的诚心表示心服口服。
……尽管无心插柳,仍算是获得了弥足珍贵的初步认可。
这晚,类依然睡着不太安稳,半途忽然感到口渴,本能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颇觉不适地醒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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