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严晏十分不满地腾出一只手来,不轻不重地往辛然脑袋顶上招呼了一下子,又快速归位继续捏着,不过手下动作终于是放轻了一些。
“别乱动,忍着,一会儿就好了。”
辛然记不得自己已有多少年没被打过头,一时间有点懵,疼都忘了喊,只得老老实实地坐着。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干嘛要这么乖巧的时候,严晏已经捏完,准备带他去前台签字了。
辛然闷声不说话,一边活动着肩膀。虽说刚才痛是痛了些,可现在肌肉得到了很好的放松,竟是比平时要舒服很多,也没有那么僵硬了。
辛然抬头看向严晏,从他“怎么还不挪窝”的疑惑眼神中回过味来,心下震惊自己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这个男人有点温柔。
就挨了一下打,应该还不至于把脑子给打坏掉了吧?
第7章 第七章
“嘶,你公报私仇呢?”
“不揉了,自个儿揉去,得了便宜还卖乖!”
温书狠狠一拳锤在辛然大臂上,后者呲牙咧嘴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才半年不见就这样对我,唉,淡了淡了。”
教工宿舍里,辛然把小书子叫来给自己揉膀子,反正温书平时也没什么要紧事做,顺便也商量下交流会的事情。
不料小书子犯上作乱,让辛然陡然吃痛。
“得了得了,说事儿,说完我好赶快离开你这狗窝。”
温书瞅着这个不像家更像杂物间的屋子,要不是还有张床,外面小阳台还晾着几件衣服,温书几乎就要觉得这里没有人住。
虽然他常来,也偶尔会在这边小住几天,但这不代表他就不嫌弃这里。
辛然没好气地抱着枕头嘟囔,把温书都给气乐了:
“是是是,我们温大摄影的时间金贵着呢,我赶紧放屁,放完您好走。周六去吧,他们给我发了邀请函,能带一个人去。”
“我时间上倒是没问题。不过这种展览,允许拍照吗?”
“还不知道,得和负责人商量看,就说我作教学用途,看能不能拍。实在不行就当带你去长长见识呗。”
“我谢谢您大恩大德。”
温书翻了个白眼,接上话音:
“我也不懂你们这些东西,去了我该拍些什么?”
“能拍什么你就可劲儿拍,等回来我再选。”
“行。不过话可说在前头,我是按时间收费的啊。”
“是,我知道。您长这么好看,价格肯定不便宜吧?”
“怎么,你肯给?那刚才给你锤膀子也得计时收费!”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聊了一会儿,温书十分慷慨地承诺周六上午接上辛然一块儿去,顺道再一起吃个饭。
辛然自无不允,能搭顺风车当然比自己挤公共交通要好。
温书话题一转,打趣道:
“对了心肝儿,听说我干妈把你打发去健身了?”
“……嘤嘤嘤。”
“真的假的?前两天我去看她,她给我提了一嘴,还说什么……让我督促着你去。我当时还以为她又是想一出是一出呢。”
“别提了,这回是真的了。”
辛然伸手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花花绿绿的卡,递给了温书。
“‘全民健身’,这名字也太土了吧。”
“亲民,你这位艺术工作者能理解一下吗?”
“这位置还不错,条件怎么样?”
“挺新的,地方也大得很,什么都有,唔……据说还有浴室呢。”
“现在哪个健身房不能洗澡?得了,土名字配你这个土老帽,合适。”
辛晓提起这事的时候,温书心里其实是赞成的,当然前提是辛然能好好坚持。
别人或许不了解,但他对辛然那个反人类式的生活习惯再清楚不过了。
温书的脑袋里健康了三秒,而后问道:
“要不我也一起去吧?健身房肯定有帅哥啊。”
辛然就知道温书会这么问,白眼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你脑子里除了男人还能装下别的吗?人老珠黄,老实点吧。”
温书套话不成反被调侃,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句话:
“去你的人老珠黄,我俩大哥不说二哥,你省省心管好自己吧。”
温书虽然最喜欢去南风,也与那里的老板很是相熟,但这不代表他不去别的地方玩。像夜店那种疯狂的气氛,也是他颇为喜欢的。
但他玩归玩,心里勉强也算有个底线,对不知根知底的人,轻易不发生关系。至于其他的,就没有那么保守了。
辛然也了解温书的做派,但还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的挚友”: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行了不说我,说说你。这回怎么这么老实?真是去找你迟来二十八年的春天?”
“啧,有完没完。”辛然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妈这回还真不是一时兴起,估计我在她心里就是一个连讲台都站不稳的形象,娘娘一发话,我这小屁民还能怎么办。”
“反正身体是自己的,也好也好。”
温书虚情假意地安慰一番,仍不死心:
“怎么样,到底有帅哥没?”
看样子这个话题是绕不出去了,辛然只好认命地坦白道:
“好吧,我碰见了一个合眼缘的。”
温书的眼睛果然“一闪一闪亮晶晶”了起来:
“真的?去要联系方式没?”
“那倒没……不过他是我的私教,以后接触的机会还多。”
辛然颇有些头疼,虽然他也没想和严晏怎么样,不过联系方式确实压根儿忘了要。
温书翻了一个带着“老母亲嫁不出女儿恨铁不成钢”意味的白眼,不满道:
“你怎么回事?都是奔三的人了,遇见喜欢的容易吗?你以为你还是学校里的小孩儿啊?玩矜持、玩欲擒故纵呢?”
辛然小小地在心里无语了一下,他怎么就喜欢了?
一见钟情的戏怎么也不该他来演吧。
温书不给辛然反驳的机会,自顾自地坏笑说:
“要是我的话早就去争取了,哪怕是往‘那方面’发展发展呢?你想想,在洗澡间里那什么,在他办公室里那什么,在形体房里对着镜子那什么……哇,刺激。”
辛然知道温书一贯嘴上没个把门,对于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荤话,他早就已经免疫了,于是习惯性嘲讽:
“嗯,让人给你爆出个‘健身门’,趁机火一把,更刺激。”
嗡嗡嗡。
手机适时震动了起来,辛然把它抓过来,准备看看是哪位终止话题的及时雨。
温书白了他一眼,暂时闭了嘴,并从床上站起来,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辛然未解锁的屏幕上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一周给你安排四节课,能接受吗?”
课?说到课的话,辛然的第一反应是下学期学校的课程安排。虽然课表能直接在教务网上查,但排好课之后也会通知他一声,但这个号码他并没有存过。
那么,就应该是健身房那边发来的了。
辛然回想起上周天的时候,健身房发来的也是一条短信,态度很是亲切礼貌,应该是前台小姐或者是另外的业务人员。
但这一条却很简洁,内容清楚,并且没有任何一句客套话。
或许是……严晏的个人号码?
辛然莞尔,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你愣什么呢。”
温书在客厅的一堆杂物里勉强找了个能落脚的地方,他端着自己的水杯,疑惑地看着此时正对着手机屏幕傻笑的辛然。
辛然从分到教工宿舍之后就搬了进来,温书当初自然也是被发配过来义务劳动过的,他清楚的记得这间屋曾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可没过多久,他第二次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要吃饭没有多的碗筷,要喝水没有多的杯子,要睡觉没有多的铺盖。温书发现辛然当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于是很自觉地搬了一套自己的生活用品来。
碗筷、杯子、牙刷、洗脸帕,甚至枕头、小薄毯子样样齐全,大有一副把这里当成第二居所的架势——当然,他还是很嫌弃这里的。
温书嘴上总要抱怨这个第二居所的艰苦条件,但住起来倒是毫不见外。
用他的话来说,反正这里已经够乱,不用担心再乱一点。
温书和他家里的关系自从他执意要考美院之后就一直不太好,后来更是脑子一热,跟一向传统的父母出了柜,这下直接闹僵。
所以他基本不常回家,平时也都是一个人住,偶尔百无聊赖的时候,才来这里蹭蹭日子。
“我在想这短信谁发的。”
“啧,这有啥好想的,”温书把剩下的水一口闷了,“没说正事就拉黑,说了正事就直接问呗。”
辛然估计这号码八九不离十就是严晏的,可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他解锁屏幕斟酌了一下,还是回了一条短信过去询问:
“不好意思没存号码,请问你是?”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
“严晏。”
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辛然心里咯噔一下,落到了实处。可还没踏实几下就又莫名有点起伏,那心情,就跟他看的是汇款短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