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回锅肉火候没到位，下次做的时候注意点儿。”
“诶诶知道了。”宋海茶的父亲一边答应一边抱怨：这人自己做个回锅都怕油溅到自己身上，哪儿来的自信说自己火候没到位。
宋海茶的妈妈知道万寒松是C大毕业的后，一直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心想如果自家儿子有这么争气该多好。
儿子的学历是他们心里迈不过去的一道坎，他们用了那么大力气才摆脱在农村生活的命运，儿子却又跑回来了。虽然宋海茶挣的钱比同事家孩子挣得钱多多了，但每次有人在办公室里说孩子考上了什么大学，他们总觉得颜面无光。
宋母放下碗筷，严肃地对万寒松说：“孩子，人要有大志向，在乡下是混不出什么名堂的，你还是回城市去工作吧，这么高的学历别这样浪费了。”
宋海茶重重地把碗往桌子上一摔，冷漠地看着他们。
果然是这样，他父母说的道理他懂，他也感受到了因为学历不够而造成的问题，但每次，每次他父母的态度，都让他感到心寒，即使是在桌子下就放着电烤炉，他也觉得全身发冷。
万寒松感到有些尴尬：“我挺喜欢这里的，城市压力太大，不适合我。”
宋母还想说两句，万寒松丢下句“我吃饱了”，匆匆地跑了出去。
平时为了表示感谢，万寒松吃完饭都要留下来收碗，今天他觉得再在那儿待下去，自己估计可以被他们一家人的目光给戳成蜂窝煤。
逃出温暖的厨房，外面的冷空气刺激得他产生一阵尿意，等适应后尿意又消失了。
抬头一看，一轮明月挂在空中，周围染上些许薄雾。
察觉到楼梯上已经有了脚步声，他赶紧回到房间。
关上房门，万寒松摇头叹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的安静，万寒松看了眼手机，忍不住扶额：自家这本经来了。
手机接通后，一个女声传来：“松松，你还在厂里吗？”
万寒松讨厌这个称呼，小学作文里经常有人叫这个名字。
“嗯，在，妈你最近身体好吗？”
万寒松的母亲对他有愧疚，总是在想方设法补偿他，但这也改变不了她缺席万寒松成长的事实。不过与万寒松的父亲相比，他妈妈做得像样多了。
“很好，你发工资了吗？你辞职后手里有钱吗？妈给你点儿吧。”
“不用，农村消费水平低，老板还给我发了奖金呢。”
奖金只有万寒松才有，小地方都不兴这些东西。
“你今年来妈这儿过年吧，你叔叔不介意的，还有你外公外婆，老人家很想你。”
万寒松怎么可能答应，他去那儿就是个外人，他叔叔怎么可能不介意一个外人去过年？
“不用，厂里有些事情，走不开。”
絮絮叨叨两句，万寒松就把电话挂了。
他扑到床上，脸埋在枕头里。
好孤单啊！亲戚没有朋友没有，男朋友也没有！
忽然，一阵“咚咚咚”地敲门声响起，万寒松开门，看见宋海茶站在门口。
宋海茶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开口：“我摔碗不是冲你摔的，你别往心里去。”
万寒松想老板这是专门来给我道歉？他回：“没有没有，家人之间小冲突，正常。”
“不正常，他们嫌弃我文化低，嫌弃十年了。”
万寒松没有安慰他，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情谁都有理，各个都觉得自己是为对方好，可这也是造成家庭不和谐的一个大原因。
“我平时都是不发火的，做生意嘛，讲究和气生财，这说明我还是得多历练。”
万寒松心想你不发火看起来也不和气嘛。他打着哈哈说：“老板你够厉害了，再多历练可就不知我这一个能干的员工了。”
宋海茶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总会有的。”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万寒松觉得今晚自己看到和知道了自己不应该了解的事情，他倒不担心，老板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他主要怕的是老板不好意思……
他私下里查过了，老板狮子座的，爱面子得很！
隔天，老卫抓了两只鸡来，说过年了，让他们杀了吃。
万寒松：“我可不敢杀鸡，还是养几天送到街上杀吧。”
老卫嘲笑他胆子小，仓库里找了两个背篓把鸡罩住，往里面放了两片青菜，交代一下就回家了。
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不知道哪家的鸡先叫了一声，这下好，厂里的两只鸡肾上腺素狂飙，你叫一声我叫一声，把舒舒服服躺在被窝里的万寒松生生叫了出来。
他在楼上趴着看了那两只鸡一眼，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他走到后厨，烧了一大锅水，系上围裙，提起一把菜刀朝那两只鸡走去。
昨天还说不敢杀鸡的人今天异常果断，一刀毙命，鸡先生走得十分安详，似乎没有一丝痛苦，脖子上的血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一会儿就聚齐一小滩。
万寒松把热水倒在盆子里，端到另一只鸡面前，一点一点，把鸡先生的毛拔得干干净净。最后找根绳子把鸡先生固定在背篓上面，到了中午才拿下来洗干净放冰箱里。
杀鸡儆鸡的效果十分明显，之后的日子那只鸡像哑巴了一样，一声都没有再叫过，但这并不代表他能逃出大多数鸡的命运。
过年的前一天，万寒松把它送到了街上专门杀鸡的地方，给了它一个有尊严的死法，毕竟镇上的鸡基本上都是在这里结束一生的，它没有成为鸡先生那样的异类。
鸡拿回去后宋母打算拿来炖汤喝，水都烧开了，万寒松跑进来：“等一下等一下鸡不是我们的！”
宋母还没反应过来，万寒松已经拿了个塑料袋，把菜板上的鸡抢救下来，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抱怨：“你们业务水平太差了吧！鸡都能拿错！什么？还不止我一个拿错……”
作者有话要说：
做完睡觉的时候想象了一下两个主角酿酿酱酱的事情，现在我整个人都好了......
第6章 第 6 章
新年这天早上，万寒松没有像前几天那样睡懒觉，而是早早地起床，把自己床单全给换了，和着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扔进了洗衣机。
过年嘛，总要点儿仪式感。
小时候有一件新衣服和一顿好吃的饭菜就很开心；现在年味越来越淡，除了遵守老规矩来一次大扫除，好像也没其他的事可以做了。
万寒松还觉得缺了点儿什么，于是给自己放了首《好运来》，期盼一下新的一年像去年一样红红火火。
打扫完后万寒松看着门框空荡荡的，就跑到老卫家叫人家写副对联，写完之后万寒松还塞给老卫一个红包。
老卫死活不肯收：“写副对联，大家都是朋友拿什么红包！”
推来推去，最后老卫把万寒松赶到门口，连人带红包一起扔了出去。
万寒松一手拿对联，一手捡起红包，纠结地看着老卫家大门，门口偶尔走过一两个人，对着他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万寒松觉得脸一热，飞快地跑回了厂里。
贴完对联，他走下楼，推出那辆休了几个月病假的自行车：“新年新气象，我带你去街上换条银链子！”
如果自行车有生命，那么他一定会狠狠地啐两口唾沫，那链条除了颜色是银的，还有哪个地方和银结得上一点儿亲属关系？！
街上修车铺很小，一丁点儿大的店面，在外面支个满是油污的军绿色棚子，刮风下雨师傅都在这儿干活。
修车师傅戴着老花眼镜，仔细看了下那辆自行车，抓住笼头使劲摇了摇。
“算了吧，修什么修，你这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修好了最多再撑半年，还不如买辆新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修车师傅的话一般，“咯噔”一声，脚踏板掉在地上。
万寒松是个念旧的人，他说：“你修吧，以后再换。”
“那好，你放这儿，下午来拿，一定要来啊，不然要初五之后才能拿到了！”
万寒松应声好，跑到超市里买包小灯笼回去了。
宋海茶开车回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万寒松那个贴着对联，门上挂了无数个小灯笼的房间。
另一边的车门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问：“那谁的房间？挂得花花绿绿的。”
宋海茶回答：“一个员工的。”
正好，万寒松去街上拿车回来，老远宋海茶他们就听见了那车“嘎吱嘎吱”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一阵令人牙酸的的刹车声响起。
“老板！你回来啦，这小朋友是谁？”
听到小朋友三个字后，男孩脸色一沉，不久又恢复原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