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最最让万寒松头疼的工作，就是帮宋阳这个小兔崽子辅导功课。
这小子脑瓜聪明，转得开，就是玩心大，不能静下心来，属于“学习一小时，握笔五分钟”的那种类型。
他平时在学校里住，只有周末才会回厂里。
在他爷爷宋海茶的淫威之下，每周这两天，他不得不装作一副勤奋进取的好学生模样，忍辱负重地和万寒松坐在一起，咬着笔和作业大眼瞪小眼。
刚开始万寒松拿捏着资格，觉得心情很爽，就随口说了句：“宋阳啊，有不懂的问题记得问我啊，虽然我高中毕业也那么多年了，但一些题目还是可以帮忙解答一下的。”
宋阳正感到生无可恋，听万寒松这样一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恭恭敬敬地拿着一道题去问他。
万寒松接过来，看着那一道至少有一百个字的物理题，傻眼了。
冷静，冷静……他对自己说，以前物理老师讲过，越长的题给的量越多，越简单。
过了约十分钟，万寒松终于把这道题捋顺了，但他发现，他还是做不来！
宋阳在一边纯良地问：“万爷爷，你做不出来吗？”
“呵呵呵呵呵……”万寒松苦笑，“我太久没做过题，脑子生锈了，你让我转转，把锈转没了就好了。”
他拿出手机，搜了一下这道题。
宋阳还在旁边扎万寒松的心：“你也用手机搜题啊，我们老师都不准我们用手机的，说用手机搜题的人都没骨气，遇到一点小困难就被击倒了。”
“呵呵呵呵呵……”万寒松看着手机，依旧苦笑，“是吗……”
等他把这道题的解析翻完，他发现了一行小字：此题为某考试压轴题。
万寒松：……
戏弄到万寒松后，宋阳规规矩矩听他把题讲完，然后忍着笑和作业斗智斗勇去了。
万寒松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心，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后宋阳指不定怎么戏弄自己。
果然，发现这样一个乐子，宋阳每周回去都要找几道压轴题为难万寒松，欣赏完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后再扎上几刀，然后再装乖把题目听完。
万寒松也找到还击方法，他定了一个规矩，每次周末要定时叫宋阳完成两张卷子，一张理综一张数学，做完批改，错了的一一讲解。
有宋海茶威压，宋阳不得不从。
从此，两人相互斗法，你给我找几道教育史上难得一见的压轴题，我在你的卷子上故意找地方扣分。
一来二去，宋阳的成绩居然上升不少。
宋海茶看着手机微信群里发的成绩，觉得很是安慰。从他这一代开始，他们家就没出几个能读书的，现在终于在宋阳身上看到一点儿希望了。
茶山的雏形已经具备的，只差移植茶叶了。茶叶展览馆修的也差不多了，万寒松觉得还差点什么东西。
晚上，万寒松在网上提问在风景区应该修一些什么东西，答案五花八门。
有人说修一个大型喷泉，万寒松看一眼就pass掉了，现在资金不充足，而且茶山上修什么喷泉，以后扩大了倒可以考虑考虑。
有人说塑像，这个建议还可以，但问题是塑什么像，以谁为原型？难不成以宋海茶为原型？算了算了。
忽然，万寒松灵光一闪，两个都可以用上！
茶叶展览馆前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可以塑几个茶壶像在大门口，由壶嘴流出不绝的清水，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小喷泉。
万寒松立即搜索茶壶种类，最终定下六个样式：石瓢壶、容天壶、匏尊壶、钟鼎壶、思亭壶、龙旦壶。
设计完后，他打算明天去联系厂商做。
弄完这些，万寒松才发现自己对茶叶的认知明显不足，中国茶文化历史悠久，方方面面都有自己的门道，就连茶壶都有无数种材质和样式。
想到这里，万寒松觉得自己可以再深入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再获得什么灵感。
晚上睡觉之前，万寒松反思一阵，不仅是反思自己的工作，也是反思自己的感情。
讲道理，他对老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充其量也就是垂涎一下老板的肉体。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万寒松觉得宋海茶为弯的几率基本为零。
而且，上下级就是上下级，办公室恋情什么，不存在的。
自己的任务，就是在他辞职之前，把老板带飞而已。
抚慰完悲惨的内心，万寒松重整旗鼓，管他的！等我以后离开这儿，选择宽度大了还不是随我挑？
一不小心，又到了星期五，这意味着宋阳那个小兔崽子又要回来了。
刚到办公室，万寒松就遇到宋海茶，他尴尬地笑：“老板，今天有什么事吗？”
“有，”宋海茶神情严肃，“今天要去给宋阳开家长会。”
……他还以为是多重要的事。
万寒松不禁为宋海茶未来的孩子感到担心，养一个侄孙都已经那么严格了，以后对自己的孩子期望岂不是更高？
顺便，万寒松理了一下辈分，宋海茶的孩子……宋阳要叫人家叔叔阿姨！
“他们家的辈分也太复杂了。”万寒松想。
学校里，宋阳穿着校服，靠在教室外的阳台上听班主任絮絮叨叨。
宋海茶看起来十分上心，仿佛连一句话都不肯放过。
偶尔有人来问他：“宋阳，你哥来给你开家长会啊。”
宋阳缓缓吐出一口气：“不，他是我爷爷。”
同学：……
晚上，他们聚在一起吃饭，宋海茶对宋阳说：“你最近成绩有些进步，多亏小万，你要多去问人家知道吗？”
宋阳笑着说好，然后目光锁定万寒松，顿时万寒松觉得鸡皮疙瘩一路起到尾椎。
他心下说叫这小子安分点儿吧！千万别找什么题来为难他了，他前几天才发现自己长白头发了，再这样一路折腾下去，估计没几年他就眼一闭腿一伸去阴曹地府报道了。
老卫在一旁插嘴：“宋阳一看就知道是个机灵孩子，稍微努力一下就有那么大进步，再多加加油，以后考个好大学！”
这下，宋阳笑得没那么轻松了，万寒松很清楚，这个“稍微努力一下”，是宋阳死了多少脑细胞才有的结果。
隔天，下午收茶叶的时候，万寒松看到几个工人围在一堆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万寒松走上去：“现在是工作时间，你们要聊等午休的时候再聊。”
其中一个人说：“放心小万，机器工作着呢，不会有差错的。”
万寒松还想说几句，另一个人又说：“这俊峰茶业的老板就是太溺爱他这个儿子了，要我有这个儿子，早就赶出家门了。”
“就是，到现在还有一千多万的赌债，把他们那个厂卖了不知道还不还得起哦——”其他人继续开腔，还特地拉长了尾音。
万寒松很烦这些不负责任的人，再说，他也瞧不起他们那些人幸灾乐祸地样。
“行了行了，赶快去工作，不然我要记你们工作时间搞无关紧要的事了。”
几个人掐灭了烟，走进厂房。
万寒松看着他们的背影，即使听不见他都知道他们在骂他，什么“二十几岁教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大学毕业还不是要给他们老板打工”……
这些话回来之后万寒松就没少听，说实话心里的确是有点不高兴，但转念想想他们也就只能说这些话来啊出出气，便又不在意什么了。
吃午饭的时候，老卫来跟他说这些事。
“那个俊峰茶业是最早的茶厂之一，在我们这儿也是很有地位的。”
万寒松很好奇：“他就没有管过他儿子吗？”
“管，怎么不管！”老卫有些激动，“但是这赌瘾，很难戒掉的，再说，他又没挣过钱，从小衣食无忧，怎么知道赚钱不容易？”
“要我说，俊峰茶业的老板就应该安排他儿子走走他的老路，让他知道钱不是那么容易挣的！起早贪黑，扛着几十斤茶叶，搬到厂里，晚上熬夜炒出来，流过汗，就知道他爹打拼下这些有多难了！”
万寒松用筷子戳着饭：“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可不是嘛！”老卫摆摆手，“说起来，他们那儿的人也是，人家家里落了难，大家都指着脊梁骨在骂他，他们心里不清楚？要不是那老板开了那么个茶厂，他们那群人在哪儿打工还不知道呢！”
这时，宋海茶端着碗走过来：“你们在说俊峰茶业的事？不要说这些，别让人觉得我们在偷着高兴，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不定下一个被这样说的就是我。”
万寒松说：“怎么可能，别说欠赌债的儿子，你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啊！”
老卫被他逗笑了，宋海茶责备地看他一眼，把碗放下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