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冷空气中哆哆嗦嗦地脱衣服,湿了的化纤被体温烘干,硬邦邦的,他想了想,把它们都先丢进了洗脸盆里。水蒸气渐渐充满了整个浴室,水淋下来了,方得月低头站在花洒下看自己的手,上面缠着保鲜膜,是刚才景哲怕他伤口进水给他的。没有了一只手,他洗澡的速度就更慢了。
热水沁到有伤口的地方,有种火辣辣的疼,好像是新伤一样,慢慢就没有感觉了。水顺着小腿肚淌在白色的瓷砖地板上,是一种脏脏的混杂着血和灰尘的颜色,顺着他的脚趾滑入下水道。
方得月用力眨了眨眼,抖掉睫毛上的水珠,想去摸肥皂。
浴室的置物架没有肥皂,反而是有各种标着外文的瓶瓶罐罐,方得月看得烦躁,索性挑了一个长相没那么奇怪,包装也比较朴素的,看见挤出来的那坨奶油状物能搓出泡泡,松了一口气,把头发和身上一起囫囵洗了。
家居服是景哲挑的,他也没得选,还好不是什么卡通图案(他深深觉得景哲有这方面的审美倾向),套上去软绵绵的,他捻了捻袖子的布料,抱起自己堆在洗手盆里的旧衣服,拉开帘子出去。
景哲还真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个吹风机严阵以待。
方得月转身想闪回去拉上浴室的磨砂玻璃门,被景哲抢先一步伸脚卡住了,“没事,脏衣服你放在洗衣篮就好。”他举着吹风机说。
“我不想用吹风机。”方得月说。
景哲抓起他的后衣领,把他拽了出来。洗完澡新鲜出炉的小方脸蛋有了些血色,头发滴着水,家居服的领子又拎得很顺手,显得他没那么恐怖,不像是能打断人的腿的样子。
第22章 互不干涉
22.互不干涉
景哲没少给人吹头发,经验大多来自于服务前男友。情人眼中出西施,吹头发不是吹头发本身,而是一种情趣,一种你知我知你情我愿的戏码的铺垫。然而今天的感受,让他恍然想起数年前他第一次给他们家那只俄罗斯猎狼犬吹毛的下午。
方得月抵死挣扎,甩了他一脸的水,最后被他揪到客厅的毛毯上,源源紧张地站起来,走到角落安静地盯着他们俩看。
景哲压着七手八脚挣扎的方得月,干笑着对源源解释:“你小舅舅跟我闹着玩儿呢。”又要安抚方得月,“我开最低档,最低档好不好?”他按下了开关。
方得月不喜欢吹风机,声音很大,风也很烫,烘得人一脑袋燥热,感觉头顶都要冒青烟。不过景哲的吹风机不一样,吹风机发出轻微的嗡嗡的声音,是有一点点香味的暖风。原来世界上也有那么温柔的吹风机,他只愣了一下,就被景哲摁坐在地毯上了。
景哲自己岔开腿坐在沙发上,呼呼地撩着他的头发,“大冷天的湿着头发很容易秃的。”
“我才不会秃。”
“诶。”景哲摸了一把自己的发际线,忧心忡忡地说道,“我爸四五十岁就开始秃了,所以我真的有点担心自己……男生还是要多注意一下这方面。”
方得月说:“我爸也不秃。”也许是还没活到会秃的年龄。方得月说这句话,想了想,自己都有点没底气。
“不过吹干头发也可以早点睡觉啊。”景哲揉着他的湿发,摸到了一块指甲那么大的硬硬的东西,方得月立刻缩了一下。
“撞到脑袋了?”景哲问。
“嗯。”方得月回答。
他用指腹轻轻地磨蹭了一下那块血痂,“我去拿药。”
方得月说:“没必要。”
“疼吗?”
“不疼。”
“以后别这样了。”景哲说,“打架是不好的。”他看见源源站得很远,警惕地瞅着他们俩,便向他招手,“源源,对吧?”
源源顺从地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点了点头。
“你看,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方得月嗤笑。
他盘坐在地毯上,一些暖风顺着领子潜进睡衣里,让他有点昏昏欲睡,懒得和景哲幼稚地打嘴仗。
景哲还在轻声细语地和源源说些什么,在嗡嗡声中氤氲成一片,他没心思听他们说话,只觉得和暖的睡意像是波浪一样一重一重拍在身上,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耳边的风停了。
有人碰了碰他的脸颊,“小方,我有一些事想要告诉你。”
方得月睁开眼。
景哲扶着膝盖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我叫景哲。”
“这个我知道。”方得月有点困惑,景哲家的地毯也是暖烘烘的,让他脑子生锈一样,咔咔地停滞在某个点转不动。
“二十八岁,双鱼座,A型血,是个室内设计设计师,单身独居。源源是我姐姐的孩子,我父母对她很不好,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结果被坏男人骗了。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也和父母断绝了关系,应该说,是他们主动和我断绝了关系。”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有点不好意思地垂着眉毛说:“你可能已经看出来了,我是个同性恋。”
方得月没动,他其实没看出来,可是他不能表现得好像自己没看出来。
于是方得月风雨不动安如山,老谋深算地“嗯”了一声。
“既然大家以后要一起生活一段时间,我觉得不应该把这件事瞒着你。”
方得月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景哲的话,扭头去看源源,源源感应到人的目光,也抬头看他。他对源源说:“你要不要去睡觉?”
源源点点头。
方得月起身,牵着源源回儿童房了。他在景哲的家里只匆匆走过一遍,就似乎对整个房子的构造十分熟稔了,如同动物巡视自己的新领地,不知道是否也是一种职业习惯。
景哲目瞪口呆地看着方得月离席,半晌才掩了儿童房的门,坐了回来,他说:“你可以把你相好带回来,我们互不干涉的。不过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你们还是去开房吧。”
景哲把“我以我的人格发誓就算我是个同性恋也绝对不会对你出手”的庄重誓言咽了下去,磕磕巴巴地说:“嗯……你要是谈朋友了我也会配合的……”
他心里想的却是,小方觉得源源不可以听这些吗?
第23章 你讨厌我吗
23.你讨厌我吗
他青少年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因为自己的性取向备受煎熬,也许正是因为一直在凝视自己的痛苦,所以从未发现景慧的处境,甚至把景慧当时遭受的一切当成是理所当然的,只有自己的痛苦才是痛苦。可以说,即使他的父母拥有了家长证,未必做得了好的父母,景哲回过头来想这一切,也曾暗地里觉得如果以后自己也能养育一个小孩,一定一开始就把一切跟他讲清楚。
可是原来方得月不这样认为。
景哲有点怀疑自己做得对不对,因为方得月看上去比他冷静理性,而且还有证。
可是鉴于自己父母的行径,景哲心里又对证的权威打了个问号。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灵魂,他迫切需要在黄泉路上拦住自己的亲姐姐,问问她你愿意让儿子给一个同性恋抚养吗。
景哲抿抿唇:“那小方你……是怎么看我的?”
方得月说:“我怎么看你重要吗?”
景哲有点委屈,他觉得方得月心里肯定有什么想法,但是不想告诉他。不想告诉他的想法,那肯定是坏的想法。也就是说,小方心里对他有坏的想法。
景哲问:“你讨厌我吗?”
方得月看了他一眼,说:“不讨厌。”这让景哲有点放下心,他看出来方得月不会说谎。方得月不是他们那种愿意为了便利说谎的人,他的想法只存在说与不说,或者凶回去的选项,不跟你虚与委蛇,欲擒故纵,景哲不知道这种个性算是缺乏社会的毒打还是这个人本质如此。然而方得月说不讨厌,应该是真的不讨厌。方得月补充了一句,“你是我的雇主,讨厌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这一补充让景哲又有点哀怨了,他心想,果然小方只是喜欢二十万。
方得月开口:“我叫方得月,19岁。”他刚开了头,就戛然而止了,景哲还在等下文,洗耳恭听了半晌,方得月俨然一副我说完了的姿态,他才发现个人情报交换的流程已经结束了。
景哲眨眨眼,问他:“你什么血型的?”
方得月说:“不知道。”
景哲说:“我觉得可能是O型。”
“为什么?”
“性格像。”
方得月看他,目光中带着鄙夷,“你知道巴纳姆效应吗?”
“那是什么?”
“是你总是被星座和血型骗的原因。”
他和方得月瞎扯,反而把之前的郁闷忘了。他骨子里是有那么一些盲目乐观的东西在,不然早自暴自弃去跳十八楼了。
他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啊,今晚,你打算怎么睡?”
“什么怎么睡?”
景哲有点脸发烫,“就是,我们可能要一起睡。”
方得月神情复杂,“为什么?”
“因为我家没有第二张床……”源源那张是专给儿童设计的,有暗柜还有滑滑梯,可就是塞不下一个大人。他卧室那张倒是king size,至于为什么有那么奢华的双人大床,一切都要归功于景哲在装修设计过程中依旧处于热恋状态。如今绕树三匝无枝可依,晚上睡在空荡荡的床上,伸手一摸都是凉飕飕的空气,盖了两床毛毯也暖不起来,简直就是孤独的八百平方米床上醒来的霸总本总。孤枕难眠之时才后悔自己买个那么大的床真是有点脑子进水。他想说那张床很大躺四五个我们都不成问题,又觉得自己主动劝诱会不会显得太过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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