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背后揽住周行之的肩膀,低声说,“回家吗?还在看华英财务公司?”
周行之恍恍惚惚看了眼手上的手表,才发现已经过了零点。
他皱了皱眉头,说,“对不起,我忘了时间,你该早点回去休息的。”
李韶华摇了摇头,说,“没事。咱们回家吧。”
当他俩洗漱过后一起躺在床上时,李韶华盘算着,这差不多是周行之的发情期了。而随之而来的想法是,这已经是他们不曾做爱的整整一个月了。
这个想法有些可笑,仿佛他刻意去记、刻意去想,但事实上这只是来源于李韶华对数字天生的敏感和过分好的记忆力。
他总会记得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快乐的、苦难的、尴尬的、痛苦的。他又总会忘记很多。这取决于是否放在心上。
他想,他是可以继续做个没心没肺的浪子,在红尘中自在逍遥的走上一遭,像没有脚的海鸟,被大海拥抱的刹那即是死亡。
可他遇上了周行之。
周行之的怀抱太温暖,爱意又太磅礴,他素来是个自私又自我的家伙,所以一旦拥有过这些甜头,便再也不肯放下。
李韶华不知道发情是怎样的感觉,更无法感知到对方信息素的波动,而周行之又惯于忍耐,仿佛跟李韶华在一起后,这些天性中的欲望都成了对对方的羞辱,所以起初他只能循着蛛丝马迹察觉丈夫每月的不同。
他伸出手摸了摸丈夫宽厚的手掌,低声问,“想要吗?”
周行之在黑暗中愣了愣,旋即亲了亲李韶华的额头,柔声说,“没关系,快睡吧,你累了一天了。”
李韶华突然有些恼火。
理性上,他知道周行之的忍耐是来自于对自己的体谅与体贴,可感情上,另一个声音却在没完没了的叫嚣着,看吧,你们天生就是不相配的,而你也满足不了他的欲望。
于是他故意俯身到周行之之上,娴熟的撩拨着周行之身上所有的敏感点,一双灵巧的手几下解开丈夫的扣子,双唇越过周行之英挺的鼻直接含住他的唇。
李韶华没有天生的腔体和信息素,却向来最懂得在性爱中获取并给予快乐,他的吻是炽热而明亮的火焰,又像一颗颗小炸弹,炸开在周行之的心田。
周行之的气息很快变得粗重而慌乱,他一双大手扣住的腰肢,用力翻身过来将爱人压在身下,Alpha的天性几乎在同时被唤醒,他渴望着侵占,又是生来的上位者。
他像一头饥饿多时的小兽,在见到血腥的刹那冲上癫狂,他啃噬着身下男人的肌理,滚烫的气息透过肌肤传入李韶华的骨肉。
两人的衣服不知在何时统统丢去了一旁,剩下的只有两具紧贴着的肉体,丝毫见不得间隙。周行之却仍觉不够,他伸出手,将润滑挤了一大块放在手心,随后娴熟的在李韶华的身后开拓疆土,待到曲折之境变得泥泞而温热,一个挺身将硬挺的下身嵌入李韶华的身体。
两个人在黑暗中喟叹着,快乐着,又痛苦着。
极度的兴奋中,周行之下意识的将头埋入李韶华的肩颈,他长开口,在爱人的脖颈处亲了又亲,最后猛然抬起头来,几下迅速的抽插后,将器物抽出,一股粘稠的浊液,悉数射在了他的手心之中。
李韶华的情欲随着丈夫的抽离迅速蒸发,之前的缠绵与狂欢仿佛浴室里的热气,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咬紧牙关,失望与邪火在心中反复交替,啃噬着他的平静与幸福。
这原是没由来的愤怒,他本就是个生不出孩子的Beta啊。
第6章
晚间,当周行之第二次带着陆琦踏入李韶华的办公室时,李韶华瞅了几眼报告,而后平静的说,“你报表是改了,可附注依然没有体现新准则。你是想糊弄谁呢?”
他抬起脸来,探寻的目光盯着陆琦,“这两套报告我看过几十遍,你糊弄谁呢?”
陆琦脸涨得通红,他压抑着愤怒说,“你让我改报告我尽力改了,可附注我真的没办法。”
李韶华将桌子上一沓报告往陆琦手里一放,眼都没抬一下,说,“一周前,P记对PA银行就已经出具了审计年报。你好好看看,哪些内容能用。”
陆琦捏着那厚厚的一沓纸,问,“李总,我改完模板你能给我过吗?”
李韶华抬头瞥了他一眼,说,“你先把审计报告改好,我们再来谈过不过的事情。”
陆琦把手中的报告往桌子上一摔,怒道,“改改改,我这次改完你下次还有新问题卡我。”
李韶华强忍着怒火,抓紧了手中的茶杯,说,“陆琦,这项目我是总负责人,我比你更希望它能快点结束。”
周行之皱了皱眉,打断了两人的争执,说,“韶华,这项目我是签字注师。”
李韶华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摔了出去,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说,“你是签字注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签字注师吗?还是你觉得我不给你们过是怕自己担责任?”
周行之顿了顿,转身对陆琦说,“你先出去。”
陆琦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欲言又止,随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给李韶华,最后扬长而去。
李韶华盯着自己的丈夫,看了许久,仿佛不认识一般,末了,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一遍,“周行之,你觉得我是怕自己担责任,才不给你们过的吗?”
周行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见李韶华生气便心惊胆战的应届生,在这场绵长的爱情拉锯战中,他早已学会了坦然与平静。
“韶华,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韶华最恨周行之这副无论怎样都忍让而安静的模样,让他仿佛一个跳梁小丑,又像是历来的自说自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周行之叹了口气,说,“华英财务公司的情况的确有些特殊,要用新模板他也改了,附注的问题紧抓着不放,财务公司总拖着过不了审,对整个项目影响都很大。”
李韶华盯着周行之,强迫自己平静,最后狠狠的说,“周行之,我不是故意卡着你们,我是不想这些小事耽误了你的前程。”
周行之沉默不语。
他知道不该把私人情感带到工作当中,可他偏偏做不到。李韶华于他而言,既是领他入行的老师,又是多年相伴的爱人,他没办法跟李韶华据理力争,只得接受他的所有高要求与高标准。
李韶华顿了顿,说,“这个行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业判断,每个人也有自己的一把标杆。行之,我只是希望你们在可控范围内,把事情做的尽善尽美。”
周行之皱了下眉,他点点头,说,“我知道。”
李韶华坐到椅子上,看着自己的丈夫,不知为何就突然变成了这样一幅剑拔弩张的样子。
“韶华,我们改就是了,你别气了。”
李韶华突然感觉天昏地转。他不知道自己跟周行之为何会到这个地步,连正常的工作安排,最后都变成了婚姻里对立的立场,甚至变成一方的苛责与另一方的退让。
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尴尬而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中间环绕,最后他拿过桌上的报告,在复核处迅速签上自己的名字,推到周行之面前,“我签就是了。”
周行之握住他的手,说,“韶华,你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只是想把工作做好。在改好之前,我不会拿这张复核单。”
说完,周行之将复核单抽出来,放在李韶华的桌子上,走前,他转过身对李韶华说,“你今天自己开车回去好吗?陆琦一个人是铁定出不来这份报告的,我估计得在所里熬个通宵。”
李韶华盯着周行之离去的背影,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
临近零点时分,李韶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这些年,他跟周行之捆绑在同一个项目上,出则同出,入则同入,如此形单影只的下班回家,还属第一次。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在玄关处摁了两下开关,才发现祸不单行,连灯都坏了。
他愣了愣,关上门,在黑暗中立了好久,才渐渐能看清周边的东西。
他小步走到沙发前,坐下,整个人蜷缩起来。
黑暗包容了他的意难平,也饶恕了他的愤恨。
他想,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跟周行之在一起。**便**了,性就仅仅是性而已,他最擅长的不就是这种戏码吗?可一旦这一切跟所谓的爱情、忠诚、甚至永远挂上钩,便变成了长在心口的漏洞,时时让人牵挂,又时时让人痛。
很快,他便推翻了这种想法,周行之这种古板老道之人,又怎么会容忍他们之间纯粹的**关系?他会爱上他,追求他,最后跪在他面前,用永远和忠诚将自己再次诱入婚姻的牢笼。
所以,大概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他吧。
可一旦想到这里,李韶华又觉得心里有个漏风的窟窿,在这个肃杀的冬日里叫嚣着空虚与酸楚。
倘若一开始就没跟周行之有这么一遭,那些红尘中的摸爬滚打,那些岁月中的苦苦挣扎,又该在何处得到安慰呢?
倘若一开始就没跟周行之有这么一遭,无数夜晚的孤单,几千个日日夜夜的疲惫,又当如何度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