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无言 (Marotin)

　　自己从海利偷偷溜出来到现在，滴水未进，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但是洛敬恒下达了命令，不准给他食物。在大约十点半的时候，进来了一个小混混，给了程泽一杯水。
　　冰水划过食道，一直进入胃袋。程泽冻得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好在这里是仓库内部，挡风。
　　他突然想到了沈鑫然。
　　自己好歹是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可是沈鑫然只有五岁。刚刚五岁的年纪就经历了这样的一场绑架，留给他的心灵创伤，程泽不敢想象。
　　他突然朝着那个给他送水的小混混，用尽全力喊道，”那个男孩呢？他在哪里？？“
　　对方理都没理他，直接走了。
　　程泽靠在铁架子上，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沈鑫然一定就在这里，但是他自己必须先要挣脱手上的这个枷锁。另外，南湖工业园区离市中心太远，人烟稀少，就算他找到沈鑫然，两人一同逃出了关押他们的五号仓库。但是没有手机没有钱包，两人要如何回去还是一个问题，更别说洛敬恒布下的人手了。
　　这个时候，后悔自己当年没去好好学个柔道或者跆拳道什么的，是不是有点晚？
　　程泽挣了挣手铐，看来除了强行挣脱，就没有别的方法了。
　　在黑暗中，程泽叹了口气。这么一天下来，他早就疲惫不堪了，找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稍作休息。
　　根本不可能睡着，迷迷糊糊之间，程泽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场景。
　　踏进大学校门，遇到洛敬恒，自己的第一张建筑图纸完工……但是更多的，都和林久彦有关。两人初遇，初吻，初/夜，M市的重逢，林久彦努力将他护在臂下……
　　最后，是一个近乎幻觉的场景。
　　他和林久彦手牵手，漫步在了镜湖旁。
　　程泽睁开眼睛，自嘲地笑笑。
　　又不是要挂了，弄得这么伤感做什么。
　　他甩甩发麻的右手，揉了揉眼睛。程泽不知道自己处在那种模糊的状态下到底多久了，他朝着隔离的铁架外努力探了探头，隐约可见几丝光线。据他判断，应该已经到了早上。
　　自己和沈鑫然失踪的消息，这个时候已经已经传到了苏璐和林久彦的耳朵里。
　　他们是自己获救的一大希望，但是首先，程泽需要想办法，在五号仓库内，保护好沈鑫然，保护好他自己。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这里找到沈鑫然。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个时候，不大不小的哭声，还有粗暴地谩骂声传进了程泽的耳朵里。
　　沈鑫然！！
　　这个声音，说明他离自己不远！
　　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的火花一般，程泽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几乎是屏住呼吸，努力地辨认着方位。
　　通过铁架子间隔的缝隙，程泽微微看到了些动静。
　　一个洛敬恒的手下似乎想要对沈鑫然做些什么，然后被身旁的人拦下。程泽隐约听到了些“他还有用处”等这类的话，然后那两人蹲下身，不知道做了什么。沈鑫然太矮，程泽无法透过缝隙看到他。
　　那两个人走后，程泽听到了沈鑫然努力压抑住的哭声，心头又是一股歉意。
　　“鑫然！”程泽确认周围无人后，在自己这里小声的叫着沈鑫然的名字。沈鑫然只顾着哭，想想也是，在这个属于他的美好的童年时光里，遭遇到了这样一场绑架，换作哪个孩子的第一反应都是哭。
　　“鑫然！”程泽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不远处的人，将声音控制在最低。
　　沈鑫然听到了他的声音，哭声终止，可是，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呢？又在哪里呢？
　　小男孩站了起来，迷茫地转了一圈。
　　程泽还想继续呼叫他的时候，听到了外面的一些动静。是洛敬恒来了，不过不是来他这里，而是去了关着沈鑫然的那一间。
　　程泽朝着缝隙那里靠了靠，想要听清洛敬恒讲的话。
　　“小宝贝，你妈妈找你都快找疯了哦。”洛敬恒在沈鑫然的小脸上摸了一把，“看，是谁打的你呢？”
　　沈鑫然现在一看到洛敬恒就害怕，可是这里现在没有能够保护他的人。他满眼噙着泪水，抬着头，指了指那个抽他耳光的混混。
　　程泽看不到全部，但是他又听到了洛敬恒踹人的声音。
　　这么几年，洛敬恒的暴力倾向，看起来愈加严重了。
　　“老子的人，只能老子来教训！”洛敬恒发了疯似的，踹着地上那个自己的手下，根本顾不上那人已经满头流血，牙齿都断了好几个。
　　沈鑫然头一回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他用小手捂住嘴，丝毫不敢哭出声来。
　　“来啊，把我的宝贝，和小宝贝，一块带到我那里去。”

　　☆、第 42 章

　　早些时候，M市市中心的海利大厦最顶层总经理办公室内。
　　所有人都沉默着，林久彦不管墙上的标志，点上了一根烟。他狠狠地抽上了一口，借助着烟草，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才得以缓和。
　　林久彦是个不爱抽烟的人，顾岑认识他这么久，见到他抽烟的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
　　“洛敬恒给我发了信息，让我转让手上新项目50%的股份给恒杰。”苏璐双手捂着面颊，她满面愁容，沈鑫然被绑架，她是受到影响最大的那个人。她的眼神，早就被担忧以及压力占满。“真的给了，海利就会损失惨重，可是如果不给，鑫然他……”
　　“他不敢，”林久彦将烟掐灭，“恒杰背后有多少黑料，不说全部，我能够弄到一半以上。”
　　“久彦，”沈辰出声打断个他，“情况或许没有那么乐观。”
　　他的话吸引了整个办公室里的人的目光，林久彦微微抬头，表示洗耳恭听。
　　“一年半以上，洛敬恒因为在北部闹事进过拘留所，”沈辰从电脑上打开了一个文档，“心理测试为中度暴力倾向，在拘留所进行过一段时间的强制心理治疗。”
　　他说完，办公室又陷入了死寂。
　　“所以，不能够确定洛敬恒会对鑫然，以及程泽做出什么样的行为。”
　　“所以干等着么？”林久彦突然不耐烦地朝着沈辰来了这么一句，说话声音的分贝一瞬间的提高，与办公室的死沉形成冲撞。“等在这里？”
　　“你冷静点，”沈辰不愧是心理学专家，在面对任何一种突然情况时都能够保持镇定，“不光你心上人在他手上，我儿子也在。”
　　“你有什么想法？”林久彦抓着桌角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因为压力泛白，他正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已经联系了警方，”苏璐扶着额头，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几乎要炸开来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思考其他的。“警方已经接手调查了，首先要找到洛敬恒的地点。”
　　那边的人正绷紧了弦商量着各种对策，顾岑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正好这个时候，自己的电话响了。
　　“阿岑。”电话那头的人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难得一见的温柔，从顾岑的口中流出。
　　梁千暮站在自己家的窗户旁，看上去心情也不轻松。“程泽的朋友刚才打电话给我，问我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顾岑回答得简单明了，他将情况和梁千暮仔细说明。
　　“他朋友那里我来说吧，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梁千暮坐回自己的电脑前，回复了一封邀约邮件。
　　“在海利。”
　　“好。”
　　程泽将沈鑫然护在身后，看着眼前的这一群人。
　　洛敬恒的目光依旧是紧锁在了自己的身上，身旁的小混混将程泽的双手反绑在了他的身后。
　　“哥哥……”身后的沈鑫然不安地叫着他，程泽艰难地回过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没事的鑫然，别怕。”
　　混混们又一次围了上来，沈鑫然往程泽身上贴近了些。
　　“你要做什么？”双手被束缚，程泽没有别的办法。
　　“我要钱。”这一次，那个疯狂的男人没有继续卖关子，“这小子背后有多少钱，你不会不知道的。”
　　“他只是个孩子！”程泽愤怒地吼道。
　　迎接他的，是洛敬恒的耳光。
　　“谁他妈不是从孩子长大的？”似乎程泽的话戳到了洛敬恒心中的某一个点，程泽几乎被他的这一个耳光掀倒在地，洛敬恒直直地跨过他，揪起沈鑫然的领子。
　　“哭什么哭？让你外公来救你么？”
　　程泽挣扎着想要用侧身支撑起来，但是却被摁住了身子。
　　“洛敬恒！！”
　　程泽动弹不得，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沈鑫然被洛敬恒揪了起来。他是一个勇敢的孩子，即便害怕，也不畏惧与洛敬恒对视。
　　程泽一点都摸不透现在的洛敬恒，他根本不能保证下一秒，洛敬恒会做出什么来。
　　“小宝贝，你妈妈马上来接你回家哦。”洛敬恒凑到了沈鑫然的面前，语气突然温柔了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程泽看得到沈鑫然握紧的小拳头，以及那因为紧张害怕而发抖的身子。
　　洛敬恒没有再为难沈鑫然，他将男孩放下。沈鑫然双脚刚刚接触到地面，便发软摔倒在地上。没有人去扶他，唯一一个想要保护他的，是程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