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宵墨看见我后,放下盘子朝我走来。
还没等我回神,他已来到我跟前,动作自然地摸了一下我的后颈。力度轻的像一阵暖风拂过似的,留下的只有温度。
“早。”他垂眸,低声对我说道。
我耳朵有些发麻,大脑有一瞬的死机,先前准备好的表情管理在这一刻已被我抛去了九霄云外。
我应该神态自若地回声早安,可愣了半晌,只呃了一声。
“呃……”
他忽然勾起嘴角,意义不明地低笑了一声。
“炒鸡蛋吃吗?”他问我。
我心不在焉地说吃。
早餐过后,我印象最深的是人而不是蛋,我甚至不太记得早饭吃了什么。
但不要紧的,许大厨总能帮我回忆起来。中午吃饭那会,我看着桌上那盘炒蛋,莫名地觉得熟悉。
早上是不是也见过它。
一样精致的盘,一样金黄的蛋。
等到晚饭,我第三次见到了它。
准确来说,应该是早上那批的兄弟姐妹们。
最要命的是,许宵墨不会吃,却会示意我吃。白天我还会听话照做,到了晚上,我觉得我今晚做梦都是炒蛋了。
我没忍住问许宵墨:“你是鸡蛋买多了吗?”
言外之意,为什么顿顿吃鸡蛋。
我没那么缺蛋白质。
他神色淡淡,“没,你不是喜欢吃吗?”
我这才想起发烧那茬,一时接不上话了。
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
大概看出了我面色郁郁,饭后,许宵墨表示明天不做了。
“你有其他想吃的吗?”他问我。
见我犹豫不决,他又道:“我应该都能做的。”
我心想,我不是怀疑你能力,我只是当心自己会被迫面对一整天,吃到怀疑人生。
……
……
又过了些时日,我身子彻底恢复如常,心情却依旧有些沉重。一次我坐在沙发上翻着通讯录,看着上边的人名发呆。
许宵墨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你这周末要出去吗?”
我吓了一跳,手指一动,电话就拨了出去。
许宵墨和我看着界面上“顾尚”两个大字,同时陷入了沉默。
“我去书房。”他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便打算走。
我忙叫住他,又想起电话,低头看一眼后发现通话界面已消失了。
许宵墨也注意到了,“挂了?”
我嗯了一声,“不是我挂的……”
是谁挂的,一目了然。
原因其实也不难猜。
我有些颓然地靠在沙发上,许宵墨坐了下来,陪我待着。
过了一会,他忽然问我:“你打电话给顾尚干什么?”
我说那是不小心按出去的。
他挑了挑眉。
我败下阵来,只好说:“我得和他商量合同的事。”
为了不让对方多想,我还补充了一句:“劳改合同!”
他却说:“没必要。”
“我和顾尚谈过了。”
啥?
信息量太大,我没能即刻消化,只讷讷地看着他,“什么时候?”
许宵墨回答道:“你发烧那几天。”
他说:“我和顾尚说我可以帮你还钱。”
我没问顾尚怎么说,而是问:“为什么?”
你打算像顾尚那样吗?
像之前的他那样。
我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却看见男人蓦然一笑。
那轻松的笑容在男人的脸上太少见了。
他心情很好似地伸出手,一边摸着我的额头那处,一边说:“因为我必须帮你。”
这算什么。
我缩了缩脖子,不再回应。
他继续道:“但我和顾尚不一样,我不是包养你,你要替我打工。”
我想了想,忍不住脱口道:“我不是本来就在你公司上班吗?”
他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对啊,正好。”
“但是我有个条件,”他敛去笑容,一本正经道,“你不许再和顾尚见面了。”
我顿了顿,坚持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可是对方还是没说出我期待的答案。
他甚至比先前还要敷衍,“没有为什么。”
……
……
过了几日,我收拾收拾,精神饱满地上班去了。顾忌身份的缘故,我和许宵墨是分开走的,但同之前一样,下午得空的时候,男人都会把我叫去楼道口。
各怀心思,却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题。
我觉着许宵墨的心思当真难猜。
可是我总不能跑到男人跟前,气势汹汹地质问他是不是喜欢我吧。
试探不得,猜也猜不到,黔驴技穷后只剩一个法子了。
然而对于现在的我,那难度堪比登天。
周六那天,许宵墨说要带我看电影。但在中午的时候,他又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顾尚,那天他带我去医院,半路上也是这样离开了。
那会重新有了起色的生活,在之后变得不受控起来。
那晚顾尚甚至没有回来。
可是许宵墨对我说,“在家等我。”
我很久没听见“家”这个字了,以前顾尚不会说,我也不敢想。这阵听见,我不禁身子一僵。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许宵墨回来了,他模样看上去有些急,放下钥匙后似乎就打算往屋里走。
但看见沙发上的我那刻,他一下就平静了下来。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我不需要再试探什么了。
其实那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但他的态度始终让我疑惑,这种感觉让我有些焦躁难耐,就像想要的东西明明就在眼前,自己却死活碰不到,眼前似有一层雾缭绕那般。
雾气缭绕下,有些能看清的事,也变得模糊不清,变得不确定了。
许宵墨还是带我去看了电影,哪怕已是深夜。
我提议来都来了,不如干脆看个首映。
随即我就后悔了。
因为那晚首映的电影只有一部,还是恐怖片。我还没来得及改口,便听见许宵墨说已经买好票了。
我:“……”
我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去了。这场看的人不少,几乎都是情侣。在各种戏内戏外的尖叫声中,我选择了闭眼。
但人总抵不过好奇心,我听见旁边的女生咦了一声,而后她对她的同伴说,“好像没有了。”
我还当结束了,当即睁开眼。
也是这时,我蓦然忆起,自己的左手边坐的是许宵墨,右边明明只有一堵墙。
墙上有音响倒是真的。
那女声……
下一秒,荧幕上猛地出现一张惨白惨白的“人”脸,嘴唇发紫,舌头掉长,不断有血从那獠牙间渗出,伴随吧嗒吧嗒的滴血声的,还有那玩意嘶哑诡异的笑声。
影院内应景地响起了和女主角一样的尖叫声。
“卧槽!”我吓得大叫一声,下意识就往墙壁那靠。
随即我又听见那鬼阴森森地说:“明晚…明晚…我也会破墙而出的,你…你永远都逃不掉的……”
我:“……”
我当即换了个方向靠。
这一靠,我的肩膀便撞上了许宵墨。许宵墨身子似乎有一瞬僵住,我觉着尴尬,正要缩回身子道歉,他的手竟一下握紧了我的。
直到电影结束,男人才放开了我的手。
我看了眼自己的左手,随着脸不断上升的温度,我差点以为自己再次发烧了。
周一午间休息时,我给李行打了个电话。
“你们老板之前有过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吗?”我迟疑了一下,“呃,我是说对象……”
“没有吧。”李行认真思考了很久,“反正我没见过。我之前还猜他是不是一出生,七情六欲就被抹杀了。”
“再说了,他那张脸,除了好看,谁敢真喜欢啊。”他喃喃道。
我:“……”
对不起,我就挺喜欢的。
“你老板在办公室吗?”我问他。
李行说:“在的,不过一会要去开会了。”
我咽了下口水,“那你让他在等我一下,我上去找他。”
……
……
十分钟后,我出了电梯,犹豫片刻后进了楼道口。
而后我给许宵墨发了个信息。
不一会,他推门走进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
见我不出声,他皱了下眉,“哪里不舒服吗?”
“心里不舒服……”我靠在门上,揉了揉鼻子。
他露出不解的神情。
午后太阳高升,阳光从男人身后的窗户那洒进来,像在男人身上镀了一道金。许宵墨的脸浴在暖光中,我在那不真切的脸上看清了一些东西。
我忆起一句话来。
宛如那只云雀,小心翼翼地衔着阳光,拨开重重云雾向我飞来。
雾气散开,我心亦明亮。
我深呼吸了好几下,又闭了闭眼,才徐徐开口:“我之前有说过我许愿很灵吗?”
许宵墨顿了顿,说没有。
“但其实我是不信这些的,我会许愿,往往都是实在没法的时候。”
我没顾得上去看许宵墨,自顾自地继续道:“我也就许过两次,小时候我许愿让我家那两个混蛋吃亏,哪知他俩真的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