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突然转头看向卫朝,这人悄悄在他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张姨惊讶地看着这两人:“你们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卫朝呲着一口白牙笑:“从小到大。”
闻道耳根悄悄一红,在桌子下踢他一脚。卫朝笑着看他,无辜道:“真的。”
徐慧珠看着他儿子顶着十分的耍赖,揣着百分的痴心,嘴抹蜜糖眼含情的样子,觉得这件事差不多已经板上钉钉了,心里还挺满意。
她笑着看闻道,嘴里打趣说:“怪不得,那时候每天像个泥猴儿似的翻蚌壳,找了颗最好看的珍珠不给亲妈,原来是给心上人的。”
卫朝:“妈,那时候爸给你买了个大钻戒,我不能让我爸失去向你表达爱意的机会啊。”
闻道被调侃,心里十分窘迫,却又甜滋滋暖烘烘的,卫朝像是他人生中的太阳,给他温暖光明。他和他周围的人都那么好,他们接受自己与卫朝的感情,直接热烈的情感能感染一颗冰冷含蓄的心。
长辈们都去准备年夜饭,卫阳让家里的保姆收拾了自己的房间就去回忆童年了,卫朝也带着闻道去参观自己的屋子。
“呐,就是这间了。”卫朝打开房门,带着闻道进去,“哗”地一声拉开窗帘,房间就亮起来了。
“以前我们没有在这儿住,你也是第一次来。”卫朝搂着他,“这里很大,我很喜欢,但我更喜欢以前的小胡同里的房子,因为喜欢你。”
闻道笑着转身靠在窗户边的桌子上,手指在腿边的椅子上滑过,声音带着少有的撩人意味:“卫总坐在这儿看着窗外时,想过我没有啊?”
闻道放松又开心——大约是梦中沉积太久的太多美好,终于一点点全都浮出于眼前,伸手可触的缘故。
卫朝怔愣,他早已习惯单方面的出口撩人,再欣赏对方的赧然面红。可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被反撩一次,还没出息的火急火燎。
卫朝一步上前,伸臂揽住闻道的腰用力扣入自己怀中,寻着唇就深深吻下去。闻道仰面,腰弯得危险,只能攀住卫朝肩膀。
卫朝那么急切,丝毫不得章法地厮磨,抛却温柔,他那么用力地表达满腔对身下人的热忱,舌尖柔软滚烫,口腔内甜蜜滋味勾得他一再失神丢魄。
闻道迷蒙着轻轻伸出舌尖舔一下卫朝唇缝,卫朝彻底疯了——他将闻道抱起丢到床上欺压上去,闻道被惊醒,他喘息着唤:“……卫朝,等等……”
卫朝和他额头相抵,声音低哑:“想你,在这里最是想你。”
闻道从脸红到脖子,卫朝很少说荤话,楼下还有一群长辈在忙碌,隔壁房中还有卫阳,这是在卫朝的房间,他羞得心都颤抖。
“我们下去吧,好不好?”他试探着问。
卫朝却不舍得就这么放他走,他把脸埋进闻道颈窝,闷声道:“不想下去。”
闻道躺着不敢动,心中想着得赶紧下楼,大家都看见他们上来了,越想越脸热,他胡乱说:“好了好了,晚上再亲好不好?”
这话说出,两人都僵硬了。其实闻道没有那层意思,不过说出来才感觉意味深长。卫朝撑起身体,微微笑着恶劣道:“阿闻,我可记住你说的了。”说完又在闻道嘴上亲一口,才心满意足地坐起来。
闻道同手同脚地走下楼。
卫阳和卫朝被叫去打扫院子,闻道要帮忙,徐慧珠毫不客气地让他去贴春联了。之后三人又挂红灯笼,帖福字,贴窗花。忙完都好几个小时了,偏不觉得累,还很兴奋,又拥到厨房去看张姨擀饺子皮。
大致饭菜材料都买回来,张姨就让几个保姆回家过年了,自己亲自上手做饭——她和老福说什么,好歹卫朝这个很少回家的人带媳妇见家长了,卫阳也回家了,心意重要,不要假手于人。闻道和卫朝卫阳觉得好玩要帮忙,被这俩人疾言厉色地赶了出来。
晚些时候徐慧珠去后院剪了红梅枝回来正在插瓶里,卫阳抱着电脑打游戏,卫朝和闻道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格外愉快祥和的气氛让闻道都快想不起去年这个时候的难过了。那时候卫朝去看他,可两人心中各自沉重,没能坦然说声“喜欢你”,所以没有今日的这份满心欢喜。
年夜饭终于上了桌——一个圆形的大桌。这是老福特意让大家从地下室抬出来的,还是住在胡同的时候的那张,过年圆桌团团圆圆寓意好,旧情今意一直不散。满桌的饭菜上,大家举杯庆祝,热热闹闹的场景让人心中发烫。
卫阳“啊”的一声,原来他被饺子里的硬币咯了牙。张姨笑眯眯:“阳儿啊,快许个愿,忒灵了!”
“好,”卫阳笑得纯粹干净,“希望所有人都健康,都开心!”
大家鼓掌叫好,卫朝偏过头对闻道耳语:“那我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相视微微一笑,满是话不出的深情,俱为言不了的满足。
吃完饭,大家都坐在沙发上,说要等到明天再洗碗。三个大人要发红包,卫朝和卫阳乖乖巧巧地嘴甜说祝福语。到了闻道,张姨摸摸他的头发爱怜地说:“乖孩子,我很喜欢你,要记得有空就过来,这儿就是你家了,知道吗?”闻道点点头,压住酸涩和感动:“谢谢张姨。”
老福眉开眼笑:“嘿嘿,不错,总算回来了,我这个红包可等你好几年了。”闻道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谢谢福叔。”
到了徐慧珠,她亲近地吩咐:“以后别跟着卫朝学,几个月都不回家来,我们都快成空巢老人了。”又看一眼卫朝,“以后他敢欺负你了,我们就不认他了,你就是我亲儿子。”
卫朝心想,捧着都来不及,哪还能欺负啊?
闻道险些泪目,他郑重点头:“我会的,谢——”
“等等,”徐慧珠突然打断他,“考虑好叫我什么,喊阿姨我是不会应的啊。”
闻道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酸涩难当。卫朝半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之后听见闻道说:“谢谢妈。”
徐慧珠也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满意道:“不用客气,儿媳妇。”
闻道:“……”差点被噎死。
卫朝在旁边心里拍手叫好,早知道早点带人来了,他老妈简直是个神助攻啊。
老福这才想起这事,正欲发作,被他外甥一个眼神阻止了。好吧,我吃点亏,明天改口也是可以的。
众人一起坐着看春晚,不管节目好不好看,这似乎是个定律了。
后来一起倒计时的时候,大家跟着主持人一起喊:“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大家都在欢呼。零点时,卫朝飞速亲了一下闻道嘴唇,然后说:“新的一年,继续爱阿闻。”
闻道眼中闪着光,嘴角噙着笑,他说:
“每年都要爱卫朝。”
第12章 旧事
那时候他们才七岁,正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他们两家分别住在胡同的两头,闻道住在最里面,卫朝住在外,他每天都死皮赖脸地在路口等着闻道一起上学。
那时候闻道搬进来刚半年,不过一年级起两人一直是同桌。
彼时的闻道还没有现在这么深沉寡言,只是不像卫朝这么爱凑热闹,没有他在城市可以爬楼拆电视、去农村可以上树抓鱼虾那么旺盛的精力。
闻道一直是三好学生,从小学开始就是现在义务教育里最优秀的第一名那种,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反观卫朝,成绩还算可观,倒是在中上游。但是逃课打弹珠买零食,大了些翻墙打架泡网吧,从没让老师省心。
二年级的七岁,有他们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记忆。
那时候班级里组织春游,卫朝皮得要死,说这种地方肯定有瀑布,趁老师不注意带着闻道溜了。闻道可能那天也是脑子抽了——想去看“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于是就破天荒地跟着卫朝闹,还闹了个大的。
春日阳光明媚,捱了一个秋冬压抑的天气,俩人都很兴奋。阳光散进生机勃发的山间,他们走过狭窄有趣的林间小道,看了嫩绿的草,含苞待放的花,发了新芽的树;听着小溪潺潺,燕语莺声……
走了好久都没看到瀑布,卫朝有些失望,可闻道听着山间淙淙的流水动静,十分感兴趣。他拉着卫朝沿着声音寻过去,没多久,在钻出路边树林后,就看到十分美妙的场景。
溪水两岸开满了樱花和桃花,树干不挺直,细的,弯绕着,却更将一朵朵嫣然送散开,点点新绿还害羞似的傍着枝丫,是自然的美好,粉嫩仙气而乍看又灼灼其华,之间偶尔掺一小树李花,粉白点缀间更添风姿。溪水在山间层层叠叠流淌又蜿蜒,有时微微打个旋儿,阳光偏照着溪水,从他们这边看过去清亮剔透,闪着碎光。天空有几朵轻薄白云,空气中满是清香,配上眼前如斯景象,现在的闻道看到,恐怕要吟句:“云自无心水自闲。”
但那时,看呆了的两人只能张着嘴,喃喃道:“好好看啊。”
闻道在他当时脑中储存尚还贫瘠的文化中翻找半天,只能找到一句“春色满园关不住”,还不贴切,他撇撇嘴,歪头想看看卫朝有什么反应。
可他实在太高看卫朝了,此人语文向来不及格,拖他总成绩后腿?不能这么说,那得是把裤腿都给扒拉下来那种。比如此时,能欣赏景色说句“好看”都是极限了,他鞋连袜子一蹬、裤腿一挽下水了!
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