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银白色光滑的长发披在肩上,瞳仁是特别迷人的那种翠碧色泽,高挺的鼻梁和色泽浅淡的嘴唇。只是这西方人就是高,眼前连个姑娘修长的身形都跟孙洋洋不相上下,估计得有一米八。即使裹着臃肿的羽绒服,依然有种亭亭玉立的美感。
饶是孙洋洋对外国妞不感冒,依然被这第一眼小小的惊艳了一把。漂亮,是真漂亮,很大气的那种美,不分国界甚至不分性别的美。
张扬嘚瑟的得意Joey夸张的在孙洋洋眼前挥了挥手:“哈啰,我们没迟到吧?路上堵的太糟糕。介绍一下,我的好朋友,天才钢琴家Adonis,跟我来中国玩的。我的评委。”
美人微微一笑,带点腼腆的样子:“HI,nice to meet you .”
孙洋洋有点懵。这美人,这声音,呃,是男的?简直被雷劈了!
好吧。孙洋洋这才发现,人家虽然有长头发和极其惊艳的美,可是人家还有喉结……
终于一起让进了门。
Joey跟落在最后的孙洋洋碰碰手臂,解释:“我不是来打群架的。我要弹的曲子,需要我的伙伴们伴奏配合。”
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孙洋洋敷衍的点点头,径直走到胥罡身边,压低声音:“罡哥,他们乐队都来了。”
“没事。”胥罡淡淡的语气,不急不慌自有令人叹服的气质:“他闹腾他的,你专注自己就好。”
双方稍一寒暄,Joey也不客气,主动提出自己这方先来。
虽然不喜欢别人碰自己心爱的乐器,不过大气的小青年们还是秉承着帝都城墙根下东道主的心态,大方的让出了场子和乐器。
都是玩乐队的,哪怕不是自己用惯手的那一个,稍一摸索还是很快就通透了。
Joey抱着贝斯笑的信心十足,贝斯的主人吴兵一脸隐忍到便秘的悲伤,闷闷坐在角落里看着。
“I will give you two songs。”Joey大大方方的介绍:“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 from Queen , and Eifersucht from Rammstein .”
孙洋洋憋闷的不行,可是今天人多,他又没脸大吼一声讲人话——
胥罡好像猜中了他心思一样,声音不大不小给几个孩子解惑:“皇后乐队你们不可能不知道,英国老牌摇滚乐队。”
包秋秋挤进来插话,激动的要死:“草草草!我偶像啊!洋洋我跟你说,他选这首曲子,贝斯超强!骚的不行!”
一直扮演透明人的耿迪拉了一把包秋秋:“让胥罡说完。”
“另外一个,”胥罡勾了勾唇,男人味十足:“德国战车,知道吗?”
吴兵狂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战车就说战车,装什么逼……我说这发音怎么有点熟哈哈哈……世界上最牛逼的工业重金属乐队!我的爱啊!给跪了!他们的歌也敢唱?”
“都坐回去。”胥罡颇有点无奈:“竞技也要有点气场,你看看你们。小家子气。”
几个大男孩臊眉耷眼却也难掩兴奋的重新坐回去,包秋秋小小声嘀咕:“就你们这英语水平,去布鲁塞尔怎么活过三天的?”
胥罡轻描淡写给了包秋秋一个大写的囧:“布鲁塞尔官方语言荷兰语、法语和德语。”
包秋秋被自家老板怼习惯了,也不觉得尴尬。竖了个大拇指:“罡哥威武,懂的就是比我等屁民要多得多!”
站定场子中间的大男孩很洒脱的捋了把额前掉落下来的金发:“请多指教。”
左脚在水泥地上节奏的踩了几下拍子,Joey跟几个伙伴打了个响指,手指按在弦上,娴熟的拨弄出节奏感十足的音节。与此同时,鼓手完美配合着敲出一下下的鼓点,完全是烘托的配角,将贝斯的低鸣和霸气一瞬间推高到极致。
“Ooh , let`s go !”Joey是那种人来疯型歌手,越到紧张时候越兴奋,越会发挥超常:“……Are you ready Hey , are you ready for this ……”
“尼玛。”孙洋洋极小声的啐了一口。
他英语是不咋地,可是一些基础的还是能听懂。好比这两句。这小子就是嚣张的来挑衅的!ready?当然他妈的ready good!PK的你们屁滚尿流!
Joey唱这首歌用的完全是他本真的嗓音唱腔,不同于皇后乐队的牙叔,却自有其年轻人的冲劲儿和魅力,贝斯的演绎堪称绝配。
即使站在对立面,孙洋洋也得承认,Joey这小子玩贝斯还是有一手的。
一曲唱毕,包秋秋第一个站了起来啪啪鼓掌,夸赞特别真诚:“我就是贝斯手,皇后乐队这首歌也是我听了好多年的,小伙子弹得相当可以!”
Joey鞠了个躬,含笑说了声谢谢,眼角的得色不遮不掩,随着注视一块儿飘向孙洋洋。
孙洋洋同学翻了个白眼,鼓了两下掌:“下一首!”
德国战车的这首歌也是贝斯先行,跟上一首比起来,那种冰冷的金属质感和碾压的霸气更强,贝斯本就偏低沉的弦声简直震在各人心头,哪里是在弹琴弦,根本就是弹钢筋差不多!
等到乐器轰鸣齐奏,Joey开口演唱的时候,孙洋洋不由得对这小黄毛高看了一眼。
如果说皇后的歌曲演唱还不至于有多出彩的话,那么这首德语的 Eifersucht 感觉全然不同了。
孙洋洋他们六囍本就是玩乐队的,金属,死亡,硬摇,哥特,实验,迷幻,工业,复古,雷鬼,电子,多风格聆听学习尝试自然也玩过。孙洋洋音域广嗓音亮,大部分驾驭起来也算游刃有余。可是。
不得不说,眼前微微低着头的Joey几乎颠覆了他十拿九稳的认知。
明明不应该,可是十九岁的大男孩居然唱出了钢铁般的质感。在扭曲中正视,在癫狂中冷静,在无感情的唱腔中注入逼死人的丰富情绪。赞!
一向乐观豁达自信满满的孙洋洋难得起了些许的退缩——
这人不是炫耀,是真的强悍。
神思稍一恍惚的片刻,身边胥罡碰了他手肘一下,简洁一句话拨开迷雾:“你们比的是乐器,不是炫唱腔。”
一语惊醒梦中人!
贝斯独一无二的存在感充斥着工作室每一处空间,在音乐的魅力感染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深陷其中,甚至连耿迪都抬起了目光,露出专注聆听的神色。
听不懂歌词听不懂德语真的没关系,音乐是人类最伟大的表现形式之一,情感的沟通毫无障碍。
歌曲渐渐进入最后阶段。鼓手加进来的冷笑配合的天衣无缝,阴翳病态,令人汗毛直竖却也畅快淋漓,特别过瘾。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报以热烈的掌声。
“洋洋!”雀跃的Joey笑出大白牙,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It`s your turn!”
“没大没小。”孙洋洋嘁了一声,伸手拿过他老爸赞助的收藏品,不管心里有多少忐忑,面色如常的走到了场中间,转个身环视全场:“两首曲子。一首传统的《赛马》,一首创新曲《满月》。”
满月是六囍这段时间正在磨合的新歌,还没面世。这几天孙洋洋跟他老子在家练二胡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乍现,拿起笔刷刷刷,一口气加了一分半的二胡前奏和间奏的演绎,试了之后更是激动不已,简直有如神来之笔。
钢琴美人很明显不太能听得懂中文,跟Joey头碰头极小声的问着话。Joey比比划划的解释,零星听得到moon这样的单词。
心定是在坐下之后。
我们中国的文化艺术,老祖宗留下的精髓在内里,不比任何西方的差!
孙洋洋微微闭了下眼吁口气,旋即又睁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如中国的太极,圆润包容,四两拨千斤。
房间里很安静,刚刚重金属工业的轰鸣还在大家的耳边余韵袅袅,这会儿的屏息以待将张力放的很大,目光齐刷刷注视着场中央唯一的青年身影。
第一个音节拉响,不见紧张的争斗硝烟,那种大草原上赛马奔腾的热烈场面却活生生的跃然眼前,栩栩如生。音乐在群马的嘶鸣声中展开,旋律粗犷奔放。
【右手腕的甩动,快稳准。为什么叫喷弓?说的就是这个弓法要像火山喷发一样突然,强烈。赛马要展现给听众的是一下子拉进场景,让大家“看到”。懂吗?】
孙爸爸的悉心教导在脑海中浮现,孙洋洋气定山岳,身体随着旋律和运弓的节奏自然晃动着。这一刻这个二十出头的摇滚青年,身上俨然绽放出另一种耀眼的光辉,截然不同。如果孙大庆在,一定会特别欣慰儿子此刻的模样。
【你想什么,表达的就是什么,观众“看到”的就是什么。赛马不是二泉映月,表达的情感不是哀婉悲戚,是热闹喜庆。只有你真的懂了自己要倾诉的是什么,才能说摸到了门道。一把二胡顶的上千军万马,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孙洋洋闭上眼睛,唇角微微上扬。
这一刻,他想起自己曾经在中考完,跟爸妈一块儿去坝上玩的场景。六月草长莺飞天,辽阔草原天高云淡,不知名的野花缀在草叶间,一望无垠。有枣红色的骏马远远的嘶鸣,伸长的脖颈优美神俊,马鬃在恣意的风中飘扬,那种奔跑时候偾张的肌肉带着蓬勃的原始生命力,引人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