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刘蓉心慌得不得了,听着里面展怀义失控地对着儿子怒吼,那嗓门大得估计隔壁邻居都能听得真真的,就算老伴不冲她摇头,她也不敢进去阻拦。这时一听动静儿不对,赶紧过来开门。这一看,刘蓉一颗心突得提到了嗓子眼,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外甥那样子,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拳头握得她掰都掰不开,只能一下下给他顺着后背。“老江,快过来帮忙。”
展昭虽然难受,可身体上的痛苦又怎及他心里的半分?或许父亲是对的,即便回来了,他又能做些什么?这个样子,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父亲叫嚣、理论?还有舅妈舅父,定是又被自己吓着了。每次他想好好做些什么的时候,这副身体却总是和他作对。可即便这样,他也要活着。深吸几口气,努力平息着胃里地翻搅,展昭抬起头,冲着舅妈微微一笑。刘蓉眼圈一红,伸手抹了抹外甥湿润的眼角,却见他眼帘轻瞌,身子一软,倒在展怀义怀里。
江夜万和展怀义两人一块将展昭抬到床上。展怀义抽出儿子脑后的枕头,将他的头歪向一侧,一边掐他的人中穴,一边拉起他的手捏合谷穴。刘蓉悄悄走出房间,去洗手间弄了条温热的湿毛巾回来,轻轻擦拭着外甥被冷汗浸湿的额头,稍后又清理了屋里的污秽。等端着水壶和脸盆进来时,展昭已经醒了,就是意识还有些朦胧,而且腿一直不停地抖,老伴和妹夫一人压着一条,替他从上向下顺着揉,可还是止不住的抖。
望着儿子虚弱的模样,展怀义觉得就像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一样,脸上疼,手上疼,心里头更疼。“你就倔吧,就这么和我对着干!一个不顺心,就整出这么大动静儿给我看,你是想把自己折腾死,还是想把我也给折腾死?啊?”
“爸。”展昭脸色如蜡,虚弱地声音让人听了揪心。“对...对不起。”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
江夜万兑了妹夫一胳膊肘,心里也是有点怨妹夫这火爆脾气。本来小昭刚好点,他这一回来就整成这样。“行啦,孩子难受成这样,你就少说两句吧。”
展昭眼珠转转,看看舅妈又看看舅父。“舅...”
“别说话了,歇会儿。啊?”刘蓉抹抹眼角,温和地说,就像哄孩子一般替外甥拢了拢额前汗湿的头发。“腿上别绷劲儿,闭上眼睡会儿。”刘蓉望着外甥听话地闭上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也不顾妹夫在这看笑话,直接就拿袄袖子抹。抹了掉,掉了再抹。她想,这要是自己的好妹子还活着,看见儿子这样,得多心疼啊。可惜她虽然疼这个外甥胜过亲生儿子,却始终不是他亲娘。不然她真想站在展怀义面前告诉他,这孩子哪也不去了,就留这了。
江夜万和展怀义一看她哭得这么凶,也都不说话了。不久前还吵吵嚷嚷的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偶尔可闻刘蓉低低的抽噎声。
展昭的腿终于不再抖了,鼻息也渐渐变得匀细绵长。看着外甥终于抵不过身体的疲累昏睡过去,刘蓉向站在床前的老伴儿和妹夫摆摆手,将两人一起轰了出去。
两个男人一走出屋,江夜万瞪了展怀义一眼。没好气地说:“吃饭前跟你怎么说的?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啊?是不是我这房门上应该再给你挂个步兵连,政委室的牌子,你才开心?”
展怀义也觉得理亏,跟在江夜万身后,一声不吭地走进客厅。
“不是我说你,这次小昭回来,我和你嫂子看见他不知道有多开心。可你这一回来,就跟和孩子有多大仇一样,你有话和他好好说不行啊,非得吹胡子瞪眼的你才舒服是吧。”江夜万可不像刘蓉,这外甥身上也留着他们江家的血,该说的他一定得说。“还有,你明知道他得了这个病以后心脏受不了刺激,你还跟他这么大声嚷嚷。以前你吼他也就算了,现在孩子身体不好咱先不说,他毕竟也是成年人了,你吼他,他心里能舒坦得了?你这一套在部队里管用,可你不能用在孩子身上。小昭从小就听话,很少顶撞大人,你如果和他讲道理,他不会不听你的,可今天我都替他觉得委屈。我那妹子要是还健在,也绝不同意你这么教育孩子。”
江夜万说的句句在理,展怀义闷着头讪讪地坐在沙发上,其实心里头早就开始后悔了。
“上次你们爷俩通电话,我就知道有问题。以他的性格很少会说出这么赌气的话,你又干啥事儿了?”
“怎么就一定是我?你也太宠着他了。”
“小昭这孩子虽然倔,但每次都倔在理上。”江夜万扭头看看妹夫,见他表情有点不自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初八那天,他一大早就爬起来了,开开心心地去找导师。他和我说过,这个导师和他提了好几次了,想让他过去警局帮忙,我看得出他自己也想去。这么十拿九稳的事儿,说没戏就没戏了,是怎么回事儿?”
“我...我哪知道啊。”展怀义吞吞吐吐地说。
“你不知道?不知道你回来问都不问他一声,来了就说要带人回去。孩子不说是他不想说,省得又和你吵。可你看看你这副德行。”江夜万越说越痛心。“你心疼他,孩子也一样心疼你啊。”
“老江,我......”展怀义声音哽咽了。
“我那妹子可怜,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你难受,我和你嫂子都看在眼里。孩子懂事儿,从来不在你面前哭,连提都不提他娘的事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是顺着你的意。”江夜万说着抹了抹眼。“可是怀义啊,你得想想,我妹撒手走了,你是痛失了爱人,可孩子一样没了母亲啊。”
展怀义坐在沙发上,听了大舅子这番发自肺腑的话,俯身撑着额头,双肩颤抖,哽咽不止,到了最后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父亲 下
十二年过去了,展怀义回忆当年,历历在目,仿如昨日。刚入五月,正值春末夏初,军区大院外的山坡上绿草如茵,树木葱郁。但近日来阴雨绵绵,湿气氤氲,使得气温骤降。又一声惊雷闪过,暴雨倾盆,雨水正顺着窗台斜飘而入。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七点,妻子却还没有回来。展怀义拿起书桌上的电话,想想又撂下了。这个时候,妻子应该早就离开了单位。是不是车轮陷在泥里了?展怀义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儿子正在做作业,不时抬头看看窗外。“我妈怎么还没回来?”他声音青嫩,透着少年特有的悠扬。说是问,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饿了?”展怀义看看儿子稚气未脱的小脸,笑着说:“等不急你妈回来做饭,就去煮个方便面先垫吧垫吧。”
儿子支着下巴颏,又看了眼窗外,轻轻摇了摇头。此时大门处隐约传来车轮声。儿子开心地喊了声:“我妈回来了。”然后急火火跑去开门。待看到来人时,不禁有些失望。“李叔叔、张叔叔好。”
李立朢和张奎生是展怀义的战友,关系相当不错,都住在这所军区家属大院里,经常走动。但此时暴雨之夜,两人来访,令展怀义有些纳闷也有些不安。
“小刘,你带展昭去另一个屋。”李立朢对着身后的司机说。看着展昭捧着作业本,乖乖进了南边的屋。他深呼出一口气,望着老战友,沉重地说:“老展,你要有个心里准备,刚县城医院来电说嫂子出了车祸......”
展怀义眼前一暗,后面的话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喘了两下,定定神,一把拿起外套说:“走,去医院。”
张奎生瞅瞅南屋,犹豫了下说:“带上孩子吧。”
夜里,山坡泥泞的道路上,一辆吉普车闪烁着车灯,在磅礴大雨中颠簸前行。展怀义扭头看看儿子,心里七上八下。他很听话,从上了车就没问过一句话,默默坐在自己身边,就像个小兵一样,绷着个劲儿,腰板挺得笔直。
到了县城医院,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雨下得更大了。几人下了车,也顾不得撑伞,展怀义拉着儿子就往里跑。到了急救室门外,等来的却是一个他宁死都不愿去相信的噩耗。
“伤得太重了,抱歉。”医生摇摇头,走开了。
展怀义再也顾不上儿子,推开大门冲了进去。他踉跄着走到床前,看着床单一角露出的一缕黑发,颤抖着双手掀开盖在妻子脸上的白布,江菡珊那没有半点血色的面上沾着丝丝的血迹,他多么希望这不是她,可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无情。“菡珊...菡珊...”他一遍遍喊着妻子的名,将额头抵在她的头上,痛哭失声。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整个世界都没了色彩。
随后赶到的李立朢和张奎生静候在门外,待他情绪稍微稳定后,带他来到走廊长椅处坐下。军区大院内无人不知他们夫妻间感情深厚,此时展怀义悲恸欲绝,两位老战友心中也有如千斤巨石压着一般沉重。
张奎生自己也有两个孩子,二儿子和展昭年龄相仿。此时左右望望不见展昭,心里不禁有些打鼓。“老展,孩子没跟你在一块?”
相似小说推荐
-
[HP]铂金水色 (离漠歌) 2013-12-20完结名字里全是 “水”的孩纸重生到仙界变成了个水属性的修真小子。可怜的星娃受自个...
-
[剑三]炮哥好吃么 (大笑风流) 2014-02-20正文完结 这是个从网络奔现实、又从现实奔游戏、又从游戏奔回现实的搅基故事。简单点说,就是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