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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朝 (公子优)



一看就是柳息风。

柳息风听见脚步声,将报纸拿开,见是李惊浊,微微讶异地坐起身,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李惊浊在路上已经想好说辞:“我在找你,所以想四处走一走。没想到,没走多久就找到了。”

柳息风重复:“找我?”

李惊浊说:“是。我该跟你道歉。”

柳息风不解:“为什么道歉?我该道歉才是,昨晚惹你不愉快。我还担心你生气,不敢去请你。”

“没有。”李惊浊看着柳息风,眼神既诚恳又期待,“昨晚我不该不信你。世界上奇迹这么多,我不能那么武断。我想了一夜,你跟我画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我的画又确实不见了,哪里有这样巧的事?如果不是你从画上走下来,你又怎么知道我画的是什么呢?看来你说的是真的,我该信你。何况,谁这么无聊,会去骗一个好心借他蜡烛的人?”

李惊浊的语气带着全心全意的信任,谁敢骗他,谁就是王八蛋。

柳息风的表情隐隐有了一丝裂痕,他抓了一下头发,说:“你真信?”

李惊浊点点头,不说“真信”,而偏要说:“我真信你。”

他加重了那个“你”字,好似真的将全部信任都给了眼前人,还补充道:“昨晚是我无礼,今天换我请你吃茶,给你赔罪。”

柳息风与李惊浊对视了半天,眼神几经变换,像在斟酌什么。忽然,他对着李惊浊莞尔一笑,说:“好,我们吃茶去。”

往李家老宅走的路上,李惊浊不经意般问:“你有名字吗?我不记得我为画上的人取过名字。”

看你能现编出个什么名字来。

柳息风颔首,毫不迟疑地答道:“有。在人间总需要一个名字,一个身份。我叫柳息风,对外都说自己是个作家。”

两人并排走着,李惊浊听了这话,不敢置信地侧头去看柳息风:这个人的脸皮竟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柳息风看着前方,下颚微微扬起,长发在一片绿野的背景中轻轻飘动起来。

三拾蜻蜓

柳息风的姿态一派悠然,李惊浊有一瞬间想立即拆穿他,不过很快便压下了这个念头。

“原来有名字啊。”李惊浊作可惜状,“本来我想,既然你是我画的,应该跟我姓李。”

柳息风听到要改姓,竟没有露出一丝不满:“姓李也不错。你是哪一年生的?”

李惊浊不知他要玩什么把戏:“九五。”

柳息风惊喜道:“我大你六岁,我跟你姓李,你叫我息风哥哥吧。”

李惊浊权衡了一阵,忍住想打人的冲动,说:“那你还是姓柳吧。”

柳息风遗憾道:“那你叫我柳哥哥就好。”

李惊浊不搭腔,他快要演不下去了。他怀疑柳息风是故意的,他们都在配合对方的表演,就看谁先演不下去。

走到李宅,李惊浊在橱柜中找了找,只剩一罐陈年茶叶,他便说:“不如去镇上吃今年的新茶。”

“好啊。”柳息风自作主张地叫李惊浊,“惊浊小弟,洞庭有碧螺春,新茶确实值得走一遭。不过,你看那边——”他遥指东南方的天空,“不久可能有阵雨,我回去拿把伞,这就来找你。”

李惊浊朝柳息风所指处看去,是镇子的方向,远远有一片片云翳堆积在一起,似乎在缓缓移动散开。他看着柳息风往回走的背影,忽然有一点佩服。这种对四周环境细致的洞察,很少有人做得到。

待柳息风拿了一把油纸伞回来,两人往镇上走。

路远,在走到水泥大路之前一路都是泥土路,弯弯绕绕。

四周田野开阔,有卷着裤脚的农民,还有水牛,北方的不远处是层叠的山峦。空气热烘烘的,夹着蝉鸣,也夹着植物和土地的气味。

李惊浊一路都在问问题。

柳息风对答如流,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如何在画上看李家人进出书房、如何羡慕他们的生活、如何在一个无人的雪夜从画中走出来,又如何在人间得了个身份立足,前前后后描述得一清二楚,详略得当,诸多细节有如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一点儿纰漏也没有。

李惊浊毫不怀疑,只要给柳息风一支笔,他当场就能为他自己的“神仙下凡”写出一部小说来。

两人经过一座白色石桥,桥下汩汩流水,有蜻蜓忽高忽低地飞过,一会儿在他们手边,一会儿在他们肩头。

柳息风驻足,立在桥上往下看。

李惊浊走了两步,发现身边没了话音,便回头去看。只见一只蓝身金翅的大蜻蜓正好落在柳息风的头上,振翅欲飞。那纤薄的翅翼因为振动,在阳光下变幻着颜色,流光溢彩。

这一幕突然击中了李惊浊,让他想要相信柳息风是画中人。他胸中激荡起来,就像第一次在窗边见到柳息风时一样被震撼。

柳息风回过头,喊李惊浊:“看。”

他这一动,蜻蜓惊起,飞向远处。

李惊浊一直看着那只蜻蜓飞得看不见了,才问:“看什么?”

柳息风指着桥下的河岸,李惊浊本以为是有什么好风景,没想到却看到一团肉粉色的、脏兮兮的东西。

柳息风说:“你看,那里有一只小死猪。”

李惊浊:“……”

李惊浊当然知道那是一只死掉的猪幼崽。农村就是这样,母猪生的崽,可能生出来就是死的,或者生出来没多久就病死了,养猪人就随意把猪崽丢到河里。

柳息风对刚才那只蜻蜓落下时的风景一无所知,一句话就破坏了李惊浊胸中的所有美妙。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柳息风说。

“很多。”李惊浊说,“我小时候放寒暑假回来,常常见到。”

见柳息风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李惊浊就回忆了一些小时候在老家的见闻,说给柳息风听。比如他曾走到好远好远去看一个水坝,小时候以为那就是瀑布;比如去山上看泉水,春天还能捡到蘑菇和笋子;比如有一种长得很像梨的果子,其实是用来榨油的,吃上去满嘴苦涩……

柳息风听得津津有味,李惊浊却收了口,不说自己的事了,改问柳息风:“你在画中这么多年,这些都不知道吗?”

柳息风理所当然地说:“画挂在你家屋子里,我当然只知道你家的事,不知道外面的事。”

李惊浊想:我家的事,还不是你与我祖父聊天时知道的。祖父一聊起天来,只怕能为家谱里有名字的人各作一篇传记。

果不其然,柳息风反问过来:“惊浊小弟,你现在应该在医学院念研究生才是,几年都没回来,怎么突然愿意回来?”

李惊浊不语。

柳息风说:“我来猜猜?”不过他没有真的猜,而只装出一副要猜的样子去观察李惊浊的神色,观察了一会儿,他便说,“不能猜,是痛处。”

李惊浊说:“养病而已,没什么不能说。”

柳息风摇头:“不对。乡下医疗设施不齐全,不是养病的好地方。就算有人真的看不起病,来这里养病,也不会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除非你得的是——”

李惊浊不想接口,可柳息风侧过身,凑近了,挑着眼睛看他,非逼他问不可。李惊浊发现柳息风这人,真是一人千面,温文有礼是他,慵懒天真是他,静如处子是他,大煞风景是他,现在连挑动逗引也是他。

“是什么?”李惊浊克制住要别开脸的冲动,不愿在谁脸皮更厚的较量中占了下风。

柳息风拖长了声音,声音还带着钩:“相——思——病~”他像念戏文似的,说,“今有断肠人——独归故里——旧乡作天涯——”

“猜错了。”李惊浊嘲笑道,“现代人哪有这么矫情,失恋了也不过是吃饭洗澡闷头睡觉,第二天起来照常干活儿,连酒也不敢多喝一瓶。”

柳息风不以为然:“麻木。”

李惊浊说:“我们凡人,管这叫坚强。”

柳息风说:“凡人总把麻木当坚强。”

李惊浊说:“如果因为宿醉去不成门诊或者病房,就不是麻木这样的小事了。”

柳息风不否认,却另辟蹊径,问道:“去医院是大事,你又没病,那为什么回来?”

“谁说我——”李惊浊住了口,他这才被戳中了痛点。

他确实没有病,但休学是需要正当手续的,研究生阶段和上班没有两样,作为劳动力,没有失去工作能力的证明,导师绝不会放人。他这次用所谓的“正当手续”休学,在他心中有如一个道德污点,每想起来一次,都在提醒一次他的弱小。这就像一次一个人的作弊,成功了,监考官不知道,同考场的同学不知道,没人知道,只有作弊的人自己知道。这一关,有些人很好过,有些人耿耿于怀。

李惊浊从未做过弊,除了这一次。

这一次考试是最难的。

所以除了父母那头他不曾说,其余时候,每逢人问起,他都说养病,每次回答都是一种自我暗示,好像真得了病才是好事。

“啪”一声,一滴雨落在他鼻尖上,这才回过神来。

柳息风已经撑开了伞,方才他收着伞时,李惊浊以为那只是把有些花纹的白伞,没想到现在头顶一片粉色与白色晕染着,无数梅花绽开了,雨敲击在上面发出“嗒嗒”的响声,将粉色染得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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