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身上的那刀,可能还是蓝染居高临下的冰冷目光,对她来的打击更大。
“我们走,阿银。”
“是,”我摸摸下巴,收回放在雏森身上的最后一点同情,避过她的血渍跟了上去,“蓝染队长。”
“市丸还有……蓝染?”日番谷是拼了命跑的,脸上全是汗,惊讶地瞪着我前面诈尸的这位,把我们堵在门口。
我故意落后了两步跟着,位置甚至有点谦卑,大半个身体都藏在蓝染后面,这样看来我就还像是五番队副队长那样,亦步亦趋地跟着蓝染。
但凡有点理智的人看见了,谁是主谋谁是跑腿小弟,应该是一目了然的——可惜现在的日番谷,理智不知道被什么生物吃得干干净净了。
“抱歉,看来伊鹤没能拖住他呢。”我毫无诚意地在后面插嘴。
蓝染毫不介意,他很快让日番谷注意到了雏森,小小的身体夹带着冷风,从我们俩中间掠过去的速度比我跟他对战时还要快几分。我顺着看过去,阴暗的小隔间里,日番谷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原本就压不住火气的年轻队长,更是经受不住蓝染刻意的挑拨,顺着门进去的光打在日番谷的脸上,仇恨和愤怒像是用刀子刻在他脸上。他的眼睛瞪得极大,露出完整的眼珠,被怒火烧尽了的目光里充斥着极端的杀意。
“这么说……我们全都被你骗了么?”
日番谷的声音原本就低沉,小小年纪很有装酷嫌疑,不过现在却不是,颤抖着带着近乎撕裂般的低哑,脸上的汗仿佛都凝结了——我忽然想,如果我真的对露琪亚捅出那一刀的话,白哉会不会也……
“卍解!”
冲天的寒气直接把小隔间撞了个粉碎,日番谷并没给我太多时间去看着他的脸多愁善感,过程省略,小鬼被逼急了直接放出绝招,偌大的地下室里迅速变得寒气逼人。
我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蓝染秒掉小天才,抛开他的镜花水月不说,单是移动到日番谷面前而不被其察觉到灵压的瞬步和鬼道,就足够棘手了。
我想躲开他的刀,就得先赢过他的瞬步。
开了这么个小差的功夫,卯之花带着副官就登场了,她冷静地从蓝染透露的信息中分析出他的能力,然后立即判断出在这里打起来她并不能讨到什么便宜,姿势便充满了防备性。
“是啊,东仙要就是我的部下。”蓝染恶劣地笑着,瞥了我一眼,出于这人的恶趣味,我怀疑他压根就是等着这一刻的——完美的欺骗与演技,在最后揭开谜底时,表演者总是期待看见观众震惊的表情。
我从袖中甩出特制的布条,这东西注入灵压后有保护的作用,方便我们在移动过程中不被人打扰。我们的脚刚踩到双殛之丘,便看见了阿散井和他怀里茫然无措的露琪亚。
从阿散井缺少血色的脸来看,被白哉打伤的身体该是没怎么恢复,他固执地揽紧了露琪亚,坚定且毫不在意地防备着蓝染。
而此时,他怀中的露琪亚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我,我迎上她的目光笑了起来,往前踏了一步,右手握上神枪的刀柄:“哎呀,阿散井你何必这么固执呢?真是没有眼力……”
蓝染用手臂挡住我,随意地释放出自己真实的灵压——这股被他雪藏百年、异常强大的力量,即便不是针对我,这么近的距离依然让人毛骨悚然,忍不住想逃跑。
阿散井被灵压冲击得站立不稳,然而蓝染特别啰嗦,这源于他非比寻常的自大性格,他没把任何对手放在眼里过,所以在动手前说上几句话,让对方死得明白,在他看来通常是种另类的慈悲。
所以当他挥出第一刀,威慑性地伤了阿散井后,露琪亚看向我的眼神近乎带了某种求助的意味。
我侧身看着她,脸上是一副无懈可击的冷漠与平静。露琪亚无助的眼中一点点积蓄起来的微末期冀,瞬间便黯淡了下去,她甚至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盯着我,而没有去关注威胁性极强的蓝染。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黑崎的灵压,蓝染、东仙都没接触过他,尤其是东仙,没能立刻分辨出这陌生的气味。
我却略微侧了□,把他让了过去。
“抱歉啊蓝染队长,我想你刚才不希望我干涉,就让他过去了。”
“呵呵,没关系。”蓝染仍然大方地毫不在意,慢悠悠地往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我仔细地看着他们的战斗,希望能从中找到一点对付蓝染的方法,可惜现在的黑崎还太嫩了,根本无法迫使蓝染使出更多的力气,反而自己被打了个半死。
两个叫喳喳的笨蛋倒在血泊中爬不起来,蓝染抓着露琪亚脖子上项圈似的玩意把她提着走,整个过程所用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如蓝染自说自话地给黑崎解释的时间长。
黑崎光顾着发达四肢的单细胞大脑,死都想不到蓝染这么复杂的计划,虽然爬不起来,一惊一乍的表情倒是做到了观众范儿十足,我忽然觉得蓝染可能是故意留他一口气,以满足自己膨胀的虚荣心的。
然后是突然闯入的狛村,庞大的身躯不堪一击地被蓝染秒了,倒在一边不省人事。
直到这时,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蓝染残酷又变态的实施计划过程中,他跟很多人发生过战斗。平子他们、日番谷、黑崎和阿散井,加上后来的十刃,除了最后给我那刀干脆利落地把我给宰了外,他貌似没杀死过任何人!
妈的,这个贱人……我瞄着某人对刚取出的崩玉含情脉脉的背影,突然特别想从后面捅上一刀,而且太郁卒了,忽略了他闷骚一样咏唱废弃的黑棺。
蓝染收好崩玉,对露琪亚自动复原的胸口表现出一点惊讶,我猛然发觉,原来我一直害怕的时刻,已经不知不觉地到了。
他马上会提起露琪亚,像提着个靶子,要求我一刀解决,然后白哉……
我从来都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当我初次意识到对白哉的感情时,我说不出有多害怕这一天,恨不得想尽一切办法避开。然而随着对白哉的眷恋逐渐加深,直到昨晚、直到现在,我忽然觉得那种惧怕很荒唐可笑。
其实白哉的误解、憎恨或者冷漠甚至遗忘,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意义——我需要做的只是尽我所能地在活着的时候守护他,如果死了,就去另一个世界等他。
那么白哉是不是还爱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全部想要的,就只是他这个人能好好的而已,我死了,至多就是结束了守着他的时间。
要是他死了……呵呵,那就更简单了,不是么?
果然,蓝染很快对露琪亚犹如弃物般不愿再看第二眼了,他高高提起,把她置于一个非常空旷的地方:“杀了她,阿银。”
露琪亚微侧过来的脸像是已经死了的人,青白一片,转到眼角的眼珠特别空洞,不再看我,而是低垂着茫然地往下看。她似乎不是想看什么,只是身体被强行扭过来而已。
说到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空鹤和乱菊那样忽略背叛的。
“那就没办法了,”我拔/出神枪,将它水平对准了露琪亚,呼吸极缓慢:“射杀她,神枪。”
这是我说过的最平淡缓慢的一次始解语,犹如温柔地道晚安,而事实是,我平端在胸前的手冰凉冰凉的,我尽量不让它抖,好让刀刃能笔直地刺过去,不改变丁点方向。
然后就在我心脏提到嗓子眼儿时,一个身影几乎以跟神枪等同的速度插/进了刀和露琪亚中间,生硬地从蓝染手中夺走露琪亚……随之而来的是神枪刺入血肉的触感,远远地从刀身传了过来。
蓝染是故意的,我能从他松手的刹那看见他眼角细微的笑纹。
白哉的身影突然跟我记忆里的重合了,惨兮兮的几乎浸满了血色的羽织,牵星箝被打碎了,一侧的脸甚至没有露出来的皮肤,全是伤口流出的血。他紧紧揽住露琪亚,用身体挡住她,然后用心脏的位置承受了神枪的攻击。
我觉得那一刻,我的心脏似乎跟着神枪一块停了,停在刺破肌肉、堪堪触到内脏的位置。
胸口一条狰狞的刀伤还在渗着血,两条腿也根本就站不直——那个伤痕累累的身体比任何二维的画面都来得真实,比我想象中更具有冲击性,仿佛一股巨大的血流猛地直冲头顶,我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唯独那双眼睛,镇定得如同夜晚的深海,蕴藏着某种莫测的巨浪。
我怔怔地收回刀,动作很木然,就连脸上常年锻炼出来雷打不动的笑意都凝固了一下,因为神枪上带的血随着回收的动作,不小心洒到了我手腕上。
滚烫的,仿佛能灼烧掉皮肤,直接渗入我的血管里。
白哉太过反常,他直直地看着我,眼神清明纯粹地没有带着分毫质疑或愤怒,他死死地咬着牙,脸颊绷紧着,显出下颚一条刀削似的尖锐弧度。
露琪亚震惊地哑声呼喊着他,然而他眼也不眨地那么看向我,给人一种这个人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动的错觉,我却恍然明白,他是在等我的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