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闲下来也有好处,他最近去护理中心的时间变频繁了不少。自从反复地听到他奶奶时日不多的提醒之后,他内心还是时常感到不安。心里的隔阂是隔阂,但他奶奶毕竟是他目前唯一的亲人,虽然骆影并不害怕独自生活,但这种事情,事前想起来是一回事,等真正无依无靠的那一天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受骆影经常来看她的影响,老人最近这段时间倒开朗了一些。她突然开始关心起来骆影最近的生活,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去上学。
骆影对她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回答说身体没事,上学的事还没想好。
老人听完之后有些不太满意,当初她对来护理中心没表现出任何不高兴,但不同意骆影办停学的事。最后骆影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当时各种积蓄加起来勉强够用,但他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心无旁贷的人,他在学校总是心神不宁,害怕有什么意外发生。毕竟一旦真的发生什么事,他连补救的能力都没有。
“有什么可以怕的,你就是心思太重了,”她看着骆影,视线却像穿过骆影,“二十多岁,敢想敢做的年纪,做着逆来顺受的事儿。”
骆影想说没那么严重,他也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但他就只是想每件事能做得更心安一点。不过敢想敢做确实谈不上。
“怪我,”奶奶自顾自地说着,“还是怪我。”
那天骆影待了很久,她也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说自己犯过错,说骆影这么多年,什么都不知道争取。
骆影几次想打断她,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没觉得自己这么凄苦,他没受过什么苦,虽然拥有的不如别人多,但天生想要的也没有别人多,所以那些所谓所失所得的苦痛没怎么波及到他。而对于他唯一爱而不得的东西,他心态也很平,想要周泽尧的人那么多,他并不是孤独的落魄者。
这样清闲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骆影因为那些片段起伏的心也逐渐归于平静。扬哥倒会时不时地跟骆影提几句周泽尧,毕竟骆影身边的人太少了,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跟骆影有联系的人,而且这人看上去还有些不同寻常。但骆影能说的实在不多,这个话题也逐渐被搁置了下来。
最终打破这种常态的,是罗宵的一个电话。
酒吧装修之后,他暂时休息了一周,后来去了CBD南边一个酒吧伴奏。CBD那边的酒吧就跟这偏远地区小清吧不同了,各路人物都有,形形色色,每天的演出五花八门。罗宵其实并不想去,在那种地方,明着暗着来事儿的太多,实在是朋友所托,还是摆不下脸面。
骆影接到罗宵电话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罗宵那边听起来非常嘈杂,音浪比他声音更大,骆影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他是胃里老毛病犯了,又走不开,只能托人给他送药过去。
等到了地儿,骆影却找不到罗宵了,酒保听了罗宵的名字,很爽快地领了骆影进去找了个角落坐着。酒吧里鱼龙混杂,骆影抬头在舞台旁边望了两圈都没见人,打电话一直没接,估计太吵了没听见。
酒保很通人意,看他没找着人,给他倒了杯柠檬水,说:“等会吧,这首曲子放完他应该就听见了。”
骆影倒也不着急,就安静地坐着,就是有点冷。他本以为很快就能完事,套了件卫衣就出门,寒气从他裸露的脖子上一点点往下爬去。
“嘿,”旁边有人叫住骆影,“帮我点根烟?”
骆影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纹身哥,脖子上一条青龙呼之欲出。
“没带火机,”骆影摇摇头,“不好意思。”
“可惜了。”纹身哥看了他一眼,没多说,跟着朋友走了。
他突然想起有天余明明喝醉了,摇头晃脑地搂着他说,一段感情,一段经历,之前那段沉淀了,新的篇章就来了,明儿爸爸带你去转一圈,人点花魁,你点烟。
啊,答应过不想余明明的,骆影心里想,不,这种不算。
半个小时后骆影终于等到了罗宵,他喝了点酒,脸有些红,但意识很清醒,嘴上一直不停地抱歉:“太吵了,没听见手机响,等很久了吧。”
骆影摇摇头。
他掏出几张现金,塞给骆影,骆影没要,他硬塞进卫衣的兜里:“今儿脱不开身,照顾不了你,想待就待会,不想待打车回去。”
骆影当真待了会,看了一出脱衣舞,薄纱随着鼓点声轻柔地摇曳在空中,仔细听还能听到细碎的铃铛响。舞跳到最后,身上的衣物所剩无几,骆影此时才看见,跳舞的人脊椎上也有一条纹身,不过和他的英文不同,是一条藤蔓,缠绕着往上爬,悦目而动人,在迷离的灯光下,随着身躯柔软的动作,藤蔓也张狂地摆动起来,勾人心魄。
也不知道自己的纹身在这种灯光下好不好看,骆影没来由地想。
冰凉的柠檬水喝得骆影愈发的冷,骆影摇了摇杯子,决定得赶紧走。
身边嘈杂无比,烟雾缭绕下骆影的头也有点发涨,他低头咬住杯子里最后一块冰。
他突然透过玻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不会吧,骆影在心里默念,抬头的瞬间,他发现那个人影走到了他跟前。
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周泽尧正站在他跟前,嘴上叼着一根没燃的烟,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骆影正在心里组织台词,面前的人突然开了口:“有火吗,点根烟?”
周泽尧身后还站了几个人,骆影认出了两个眼熟的人,是那天的牛魔王和铁扇公主,其余的人都不认识。
骆影闻到很明显的酒气,周泽尧好像喝了不少,但他看上去不像意识不清的样子,脸上也没有戏谑的表情,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骆影只觉得自己的手冰得惊人,他没怎么犹豫,掏出那只随身带的zippo给周泽尧点上了。
周泽尧低头看着他的指尖,好像有一瞬间的发愣,火星燃起来之后,他顿时笑了起来,是很肆意的那种笑,炽热的呼吸拂过冰凉的指尖,骆影觉得自己快融化了。
“哟,”牛魔王说,“周泽尧终于舍得开荤了。”
骆影把打火机放回兜里的时候,周泽尧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对着牛魔王说:“那不一样,这可是我影哥。”
骆影被这个称呼惊到了,周泽尧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继续说道:“你们先过去吧,我跟我影哥聊会。”
第六章
墙就像一道壁垒,生硬地隔开了两个世界。早年罗宵在不同的酒吧辗转,骆影也跟着去很多地方见识过,但每次见到午夜前的盛景,还是忍不住慨叹,狂欢的盛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震撼的,跨越参与者的许可,强制地把欢愉撕裂在人前面。
舞台眼花缭乱,迪区群魔乱舞,卡座暗流涌动。酒精流动在每一寸的空气里,被烟头点燃,被吻点燃,人们踏在焰心上,沉沦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此刻,骆影和周泽尧正格格不入地并肩坐在靠边的角落,对周边的疯魔无动于衷。
虽然是周泽尧说的聊会,但他一点也没急着开口。他缓缓地抽着骆影给他点的烟,半响才终于说道:“你刚刚准备走?”
骆影点点头。
“那好像不行啊,”周泽尧话里带着笑音,但脸却没什么表情,“你才给我点了烟呢。”
说完这句话,他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沉默了片刻,没听到骆影回答,又追问了一句:“怎么办啊?”
骆影有点诧异,他没想到周泽尧会不死心地讨要答案。他们以前以同学的身份相处的时候,周泽尧偶尔会不经意地说一些难以预料的话,等不到回应也毫不在意。但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催发了某些隐藏的性情,他对这个问题好像并不打算放弃。
“能怎么办,要办事儿就办事儿,办完走呗。”骆影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周泽尧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他终于笑出了声:“但今天我没档期啊,往后延延吧。”
骆影镇定自若,他虽然不习惯这种交流方式,但在余明明狐狸洞里待久了,这种话能云淡风轻地听进去,也能波澜不惊地说出来。
不过想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第二次想到余明明了,这次也不能算。
“你现在还弹吉他吗?”周泽尧要来一杯果酒,抿了一口。
骆影摇摇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周泽尧都没有出声,骆影以为他没看见,补了一句:“没了。”
“那挺可惜的。”周泽尧说。
骆影这话其实半真半假,一直到去年他都跟着罗宵学来着,不过停学搬东西的路上他那把吉他年久失修,轻轻一跌就给磕坏了,就搁置了大半年。叙述起来有些麻烦,既然问的是现在,索性就说没有。
听到周泽尧这五个字之后,骆影却涌上一股陌生的酸意,他突然就想把这件事情和盘托出,他还是第一次有想解释什么的冲动。
不过想说清楚的话,实在是要说太多话了,最后骆影说出口的,还是只有短短几个字:“你真的喜欢男的?”
他应该是被滔天酒气熏醉了。
“对啊。”周泽尧毫不犹豫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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