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所有为了大义牺牲性命的人都为人类歌颂,歌颂他们的勇气、歌颂他们坚定不移的信念,他们被称作英雄。
可白许鸣呢?
他是为什么要牺牲自己?
那股汹涌的爱意与勇气,在对面大地的怒吼时也丝毫不胆怯,这是白许鸣为了保护自己与灾难抗争的决心。敖旭的心脏位置颤动,他的灵魂受到了触动,第一次,他真正认识到了人类的伟大之处——跟白许鸣相比,他的冷静、他的理智在危难时刻全部成了独善其身的借口。
敖旭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交换位置的是自己,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光连想一想,都会让他感到恐惧和愧疚。
他居然在恐惧一个人类的牺牲。仿佛失去了这个人,他就将失去再爱人的机会,失去灵魂,失去快乐,他漫长的生命就只剩下孤独和模糊不清的回忆。
“你冷静一点!”路集双手撑住他的肩膀,道:“冷静!”敖旭血红的眼睛叫他于心不忍,他说:“你能感受到吧,他体内的小龙的气场——如果气场在就说明白许鸣还没死,锁定气场位置,这是唯一救他的办法!”
敖旭微张着嘴,快速点头:“对,对对,你说得对。我得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半晌,他绝望地看向路集,声音颤抖不已:“不行,这里离得太远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怎么办,怎么办——我一定要回现场,现在就要回去!”
“冷静一点!”
“他要死了!”敖旭猛地吼道
县医院门诊部的走廊突然安静下来。
最里面角落一个女生的抽泣声逐渐难以抑制,在经历了几个大声的哽咽后,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啊……啊……”
医护人员连忙抽出纸巾安慰她:“别怕了,都过去了……”
敖旭认识她,她是剧组的一位妆发师,跟组里一个灯光师是男女朋友关系,因为周访严厉要求组内成员不得恋爱,他俩总是在吃饭时间偷偷打饭溜回房里吃,这件事组里的人都心照不宣,甜蜜的小情侣吗,腻在一起最正常不过了。
可是方才的一分十七秒带走了她男朋友的性命。
甜蜜的恋爱戛然而止,这个阴影,她恐怕要花费一生才能走出来。
刚刚包扎完毕的贺之洲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他来到敖旭面前,用令人信服的语气说道:“白许鸣一定会活着的,只有你冷静下来,他才有救。”
敖旭闭了闭眼,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他们最后一次打架时候的场景。
那一巴掌,现在明明白白地打在了自己脸上。他好后悔啊,悔得五脏俱焚。
三人到无人的楼梯间商议方案。
“今晚三点,避开解放J接近塌方现场,这需要一个很大的结界,光我和他办不到,你来不来?”路集吐出一口烟,内含深意的眼神藏在浓白的烟雾之后。
贺之洲一刻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我可以协助你们,但仅限于找到白许鸣和吴稚,绝不能妨碍解放J救灾工作。”
“没问题。”敖旭表态:“我会记住你这份恩情的。”
“不必,谁没有个天灾人祸,我既能出力就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贺之洲正经道。
黑暗。
一望无际的黑暗。
白许鸣眨了眨眼,不确定是自己瞎了还是这里毫不透光。
哈,我竟然还活着,他为这个事实高兴了一秒,但很快这股兴奋劲儿就消失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腿没有知觉了。
他躺在地上,确切地说是泥土上。泥土又湿又凉,时不时还有细小的水流从脖子下淌过,好一会儿白许鸣才发现那是自己头上流出的血。
他真的苟活了下来。
虽然腿也断了,手也脱臼了,已经是个半残废了,再想爬一步都难,只怕是要腐烂在这里了。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好亏,与其痛苦的饿死还不如一闭眼直接被摔死。
不过原先他还以为大地会重新合拢,而自己会被夹成肉泥而死。
算了,再想这些也没用了。
他闭上了眼,希望自己能在睡梦中因为氧气不足去世,可没想到眼前反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白金色点状物。
这难道就是眼冒金星吗?
可眼冒金星不是睁眼才看得到的吗?
白许鸣懒得想那么多了,他只想把力气保存下来用于入睡——他真怕自己睡着的太慢会面临窒息的痛苦。
眼前的白金色点状物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几乎连成了一片,白许鸣看到自己的眼皮呈现可口的嫩粉色,像是小猪的耳朵。
他的眼珠受到了刺激,不安分地转了转,终于按耐不住地睁开了。
一睁开又忍不住闭上了。
怎么回事,居然这么亮,难道我已经上天堂了吗?
白许鸣眯着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慢慢适应这银白色的强光。
很快他发现这里不是天堂——天堂应该不会有这么多泥巴和蚯蚓——亮光来源于一盏灯,灯在很远的地方,白许鸣猜测这应该是野外探险用的那种探照灯,这个想法点亮了他的希望,他猜测很可能是救援人员赶来了!
“喂——!”白许鸣大声呼救:“我在这!救命啊——”
灯光的方向一动,对方明显是听到了他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令人肾上腺激素沸腾的脚步声,白许鸣感觉自己冰冷的脸颊热了起来。
太好了,有救了。
灯光越来越强,白许鸣忍不住闭上了眼,直到那脚步声稳稳当当停在了他面前,便立刻激动地求救:“救救我!我的手脱臼了,脚也没知觉了。”
那名令白许鸣感恩戴德的解放j战士蹲了下来,检查了他的手,嘴里发出了白许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声音。
“有点疼,你忍一下。”
怎么是吴稚?!
白许鸣猛地睁眼。
☆、第 58 章
啊——!”他大叫,胳膊咔嚓一声伴随着闪电般的剧痛,断臂被接上了:“……怎么是你啊?”
就算是黑暗中白许鸣也能发觉吴稚与往常的不同,自己小白兔一样的助理此时此刻展现了惊人的果断和专业。
安好手臂后,他麻利地检查了白许鸣的几个重点部位,在确认过心脏、大脑、肺都没有大问题后,他掀起裤脚,从里面抽出一卷纱布,把白许鸣滴血的脑袋包扎了起来。
吴稚的动作行云流水,表情严肃,诊断迅速,绝不是一般的户外旅行爱好者能达到的水平。白许鸣心中的疑问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问道:“说话呀,你怎么在这?还有这技术,你不会学过医吧?”
吴稚已经把他身上的伤口做了一个简略地处理,剩下最大的问题就是这双腿,血肉模糊,像两根隔夜的油条,软趴趴的摊在地上。吴稚猜测,很可能是白许鸣坠落的的时候姿势毫无防备,让腿撞到了岩壁上,又摔下来,二次伤害造成的。
白许鸣推了吴稚一把,他的手现在还没什么力气,但嘴已经硬起来了:“说话,你不说话我心里渗得慌。”
吴稚只好放下手里的动作,用平常的声音和比平常硬朗无数倍的声音说道:“我跟着你跳下来了,我没学过医,但我当过兵。”
这回答太正经了,白许鸣根本不敢信。
“这时候开什么玩笑……”他虚弱的说,又勉强笑了两声:“你真是吴稚吗?”
“没开玩笑。我就是吴稚,具体详情一会儿解释给你听,先给你包扎腿。”
在白许鸣听来,吴稚的声音冷硬,严肃,但他却不知道那双按上自己腿部的手正在微微颤抖,军人的素质令吴稚坚强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但他的心里翻江倒海,根本无法对白许鸣说出实情——
他的腿已经废了。
接下来很可能连路都走不了,更别提继续做模特。
吴稚强忍着难受,冷静地给白许鸣固定好骨头,将他背了起来。
“目前我们在地裂缝的断层里,上面被山上掉下来的岩石卡住了,不过这里有水源经过,我们顺着水流方向,能找到出口。你放心,我已经联系了国安部,他们很快会派救援组支援。”
白许鸣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国安部?救援组?他们还在拍电影吗?
“白许鸣,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稚,是国家安全部特情科的一名科员,保护你的人身安全是我当前的一级任务。”
“吴稚……你在演戏吗?”
“没有。我在解释你的疑问。”吴稚说:“你和敖旭还有他们党羽的情况国家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请你全力配合我们。”
白许鸣心跳漏了一排,故作玩笑地说:“你是不是掉下来的时候脑子摔傻了?我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我监视你已经有四个月了,你身体的异常我一清二楚,请你放心,只要好好配合,我们会请全国最好的医生为你解决隐患。”
“放我下来。”
“不行。”
“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你也走不了路。”
“妈的,”白许鸣低骂一句,恼火地质问他:“鬼信你,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