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敖旭重新覆上来的一刹那,电光石火之间,白许鸣顶起膝盖撞在了他的小腹上。敖旭下意识推开,趁着这短短一秒,白许鸣长臂一伸,抓过床头柜上的座机,带起一阵旋风,毫不留情地砸到了敖旭头上。
嗙!
话筒掉在了地上,连着螺旋线一下一下的弹跳。
白许鸣的心跳都停止了。
座机机身从他掌心滑落,砰地摔在地上,敖旭额角的鲜血也滴了下来。
一滴、两滴、第三地落在了敖旭的眼皮上,他伸手一碰,下一秒就闻到了指尖的铁腥味。
白许鸣愤怒地瞪着他,敖旭一巴掌扇了过去。
“放肆!”
为了什么不乖?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抗拒我?
白许鸣的脸被打歪到一边,牙齿磕破了嘴里的粘膜,很快也尝到了血的腥味。
“……艹。”他低低地骂了一声,随后很快笑了一下:“呵,哈哈……”他抬起头来直视着敖旭,一双黑瞳覆盖着迷雾,连一丝丝微光都无法反射。
敖旭心里一紧,想去碰他,却被他坚定地推开了。
白许鸣站了起来,他的眼神让敖旭心惊肉跳,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白许鸣看他的眼神。
“以前我就想说了,”白许鸣低沉道:“你有病吧。真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啊。”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吴稚一直守在门口,见他红着半边脸出来,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都肿了,快去冰敷一下,你明天有戏呢。”
敖旭听着他俩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心里像住了个怪物,一点点蚕食他的心脏,最后那处就变得空荡荡了。
贺之洲的手搭上了白许鸣的肩膀,以一个前辈的姿态拍了两下,脸色不似往常和蔼。
“虽然不知道你和小敖总发生了什么,但演戏是你的工作,你不能因为私事耽误工作。”
白许鸣脸颊一红,心里十分羞愧。
他尊敬贺之洲,所以更不想被他批评不敬业。
“对不起,我会马上调整好的。”
贺之洲面色微愉。
他道:“那我们抓紧时间再对一遍,你注意眼神的变化,还有前面洗罐子的动作可以多设计一些细节,铺垫角色感情。”
白许鸣点头,命令自己全部投入。
这一夜月色明亮的有些刺目,整个山谷像是银子堆砌出来的,画面唯美又神秘。
白许鸣半跪在溪边洗刷哪些泥土罐子,他的手慢吞吞地动作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的眼睛盯着溪流波动的水面,那里反射着贺之洲的影子。
“别过来。”白许鸣轻声说:“别再过来了,你们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贺之洲猛地抽回脚,眼神焦躁起来:“你是谁?什么意思?庞玉虎已经死了吗?”
白许鸣放下罐子站起身来,手上的水珠像玻璃碎片一样掉落地上,他摇摇头,眼波流转,先是犹疑,然后决绝。
“你快走吧,我就当从没见过你。”
话音刚落,他见对面的贺之洲忽然晃了一下。那一下太快,害他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贺之洲也愣住了,本该轮到他说台词,可那一下震荡像是把他的脑浆晃了下,记忆也晃碎了。
二人隔着波光粼粼的溪流面面相觑,连身后的剧组也没有发生声音。
一片静谧之中,清风四两拨千斤,令整片树林呼啸起来。
下一秒,地动山摇!
溪水像沸腾一般震荡着,溅起的水珠飞到了白许鸣的眼睛里,他感觉脚下的大地在旋转,像沉睡的巨人挣扎着要站起来。这天旋地转的感觉几乎令他摔倒在地,这时,耳边突然爆发了声嘶力竭的呐喊:
“地震了——快跑啊——!”
“啊——!”
“救命呀——!”
白许鸣竭力睁开眼,发现山谷两侧的树木以毁天灭地的倾倒之势向下栽倒,比树木更快更重的是巨大的岩石滚滚而下。
不少工作人员被压在了巨石下,哭泣、尖叫和大地的咆哮声响彻深谷。
白许鸣感到自己的心脏像被抛到了空中,他腿脚发软,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混乱中,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白许鸣的手脚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唯有大脑还清醒。他听到了贺之洲扭曲诡异的叫喊,看着不远处四处逃窜的人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般跳跃、离地、跌倒。那些痛苦又绝望的悲鸣像一条无限拉长的丝线,延展再延展,直到完完全全将白许鸣绑在原地。
天摇地动,地动山摇,唯有那一轮银月岿然不动。
它藏在山峰之间,像一颗窥伺着的、幸灾乐祸的眼珠子。它是那么的巨大,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它冰冷的球体,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天上掉下来压死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广西应该是没有地震的,这个设定本来是在四川,但是我不是很了解四川,所以最后还是写了广西。到这里文章就要进入最后的大高潮了,这之后出现的内容无论是人名还是职务名全部是我胡编乱造的,千万别当真。
非常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各位,我的专栏在这半年的时间里零零碎碎加起来达到了三十万字,这篇文章也是从一开始零零散散的更新到现在每周工作日日更,前路漫漫我会继续努力,以后会写出更多更好看的小说,
☆、第 57 章
白许鸣心中只剩下绝望,人在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啊,生命在灾难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啊。
“白许鸣——!”
他就要死在这里了,人生短短几十年,无数的遗憾,此刻就要葬身于此了。
“白许鸣——快跑——!”
双脚间距突然增大。
刹那间,四肢与大脑连接,白许鸣猛地回过神来,原来他站着的那一处地面裂开了一条狭长的巨缝,像一张即将完全张开的血盆大口,那裂缝之下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一旦掉下去尸骨无存。
白许鸣根本不知道是该往左跳还是往右跳,然而就在这犹豫的零点几秒之中,裂缝已经张开了半米多宽。
完了……我要死了。
恐惧的泪水顺着脸颊汹涌而下,白许鸣看到敖旭拼命地朝自己跑来,他的脸因为用力而扭曲,这一刻,白许鸣深感遗憾,他真想告诉敖旭自己到底有多爱他。
就在他张开嘴的刹那,一颗从山上凶猛地滚落的巨石出现在白许鸣的视线里、敖旭的头顶上,那颗巨石坚硬、冷酷、迅猛,几乎遮住了整个月亮。
如果落下来,敖旭必死无疑。
电光石火之间,白许鸣心中涌起一股超越生死的勇气,他的脚拔地而起,双臂肌肉隆起,连泪水都滚烫起来。
“快跑!”
双手尽全力一推,敖旭那张焦急、震惊、近在咫尺的脸孔就这样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巨石急速扩大的阴影。
让敖旭死里逃生是白许鸣最后的愿望,他本该了无遗憾了,可这一刻,一股想要活下去的悲哀涌上心头,哪怕多零点一秒也行啊……
抱着决绝的心情,白许鸣退回了左脚,大地仍在开裂,惯性令他毫无抗争之力地跌进了深渊中。
他闭上了眼——耳边响起了敖旭泣血悲恸的吼叫——准备迎接死亡。
短短一分数十秒,银山碧水的梦幻之谷化为一片铺满残肢断臂的废墟。
血水混着戏水在碎石上淌过,劫后余生的人们在短暂的静默后放声痛哭起来。
路集扶着滴血的断臂,站到了空旷的地方高声呼叫:“还愣着干什么!都站到空旷的地方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造成了巨大的伤亡,连路集自己也没能幸免。
“快啊!小心余震!”他又一遍吼道。
巨大的恐惧令人们行动迟缓,好在老天开眼,第二次余震来得很迟,那时候他们已经全部集中在空地出了。
余震的威力不大,却让人们像被捅了窝的蝎子似的慌乱起来。
“不要乱跑!”路集连忙制止几个想要乱窜的年轻人。
“冷静!呆在原地!”周访也大声呼喊——他也是死里逃生的幸存者之一。
很快余震过去了,大家站在一起,像一盒被水淹湿的火柴,无论男女都沉默地流着眼泪,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动了天地。
十几分钟后,天上传来突突突的桨声。
一个幸存的男摄影惊恐地抬头望去,发现竟是一架直升机。
他惊喜地边哭边叫:“有人来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据本台记者报道,目前确认死亡人数七人,受伤人数十五人,失踪人数两人……”
“我得去找他……”敖旭双目失神,嘴停不下来地喃喃:“……蠢货!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龇目欲裂的敖旭头疼的厉害,白许鸣一跃而下时的表情像诅咒一样在眼前不停回放。他的眼神那么决绝,他的双手那么有力,他的勇气令敖旭惊心动魄。
为什么?
为什么要舍命救我?
人类的生命那么脆弱,从婴儿到成年,随随便便一场车祸、一场癌症就能夺去性命,死,是人类永恒的恐惧。他们的生命太短了,遗憾太多了,对世界的好奇太强烈了,没有人对死亡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