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渐渐暗了。
“有灯吗?”盛知煦问。
易煊起身走到堂屋门边,拉下靠墙的灯绳,一盏悬在门前檐下的灯亮了起来,一团橘色的光亮罩在了这一小片空间,四散向这个安宁的小院。
盛知煦还是靠在椅背上坐着,整个人带着放松下来的懒散,他从兜里摸出烟,朝易煊递了递:“抽吗?”
“不会。”
盛知煦挑了挑眉,抽了根烟出来点燃了浅浅吸了一口:“没学过?”
易煊已经吃完了饭,这会儿也有点饱足后的困倦,他靠着椅子懒洋洋地说:“不喜欢。”
盛知煦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将椅子调了个方向,面朝着院子默默地抽着烟。
易煊眯了眯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肠胃得到慰藉之后人的精神也跟着柔软,他看着橘色灯光下青年的侧脸,感觉这一刻的他似乎并不像白天所见时那么锐利,带着凛冽的气场,易煊单方面决定大度地不再计较他那些令人不快的举动,比如拿水管抽他。
不过他没忘记晚饭前青年因为一通电话而愤怒,甚至说出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样的话,易煊不清楚那是不是一时激愤口不择言,他只是没办法忽略这些话给他带来的隐隐的不安。
青年一只烟快要抽完,易煊说:“烟不是好东西。”
盛知煦转头看看易煊,易煊也看着他,神情间有几分超出他年龄的严肃。
盛知煦愣了愣,轻笑一声,把烟摁灭了丢进垃圾桶,拍了拍手说:“今天心情好,我来洗碗吧。”
易煊立刻瞪起眼睛,不服气地说:“什么话,本来就该你洗,我煮的饭,碗还要我洗,你把我这儿当什么了?”
盛知煦看着他,嘴角勾了勾:“小孩还挺计较。”
“不是计较,这是原则问题,”易煊板着脸,“也不要叫我小孩。”
“在我面前你就是小孩。”盛知煦眼里的笑意加深。
易煊皱着眉:“我18了。”
“哦,我27,大你快10岁,你不是小孩是什么?”盛知煦伸指敲敲桌子,“赶紧,收拾桌子,我洗碗,你收碗。”
易煊觉得这个嚷着比他大了10岁的大人比小孩还会耍赖,刚还说别人计较,转眼他就连收碗洗碗都要分工。
“快点啊。”盛知煦催促。
易煊默默叹口气,起身收拾了桌子。
他说:“你就暂时住两天啊,等我叔回来把房租退了你就走。”
盛知煦无所谓地说:“行。”
晚上洗了澡,易煊又给易德昌打了电话,还是关机,他只得又打给刘英。
“婶儿,我弟医生那儿怎么说的?”易煊说。
刘英叹气:“今天在发烧,验了血,有几个指标不太好,明天还要再做具体的检查。”
易煊担心:“我明天来看看吧。”
“别了,来一趟路上来回就好几个小时,大热天的,你别跑了。”
易煊又问起易德昌,才知道易德昌今天在医院守夜,手机没电了,要等明天刘英把充电器带去。
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易煊挠了挠头,去储物间拿了台小小的台扇出来。
家里没装空调,他准备把这台风扇擦干净,拿去楼上给今天这位新来的房客用。
虽然说只让人暂时住两天,他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苛待了青年。
台扇收起来的时候罩了塑料膜,倒是没多脏,易煊插上电源试了一下,太久没用了,叶片转起来会有“吱吱”的刺耳的响声。
易煊关了风扇,去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工具箱,从里面翻出一个尖嘴的小油壶,他准备给风扇上点油。
桌上还放着他上午拆开的音箱,就是刘阿姨让他帮忙修的那只,那时候他打开检查了一遍,有几个固定的螺丝特别小,他才把配套的螺丝刀找出来,背上就挨了抽。
易煊把瓶子里的机油倒进尖嘴小油壶里,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转过头,看到青年从楼上下来。
盛知煦手里拿着手机,对上易煊的目光,朝他晃了晃手机:“你这儿有wifi吗?”
“有。”易煊放下手里的东西,手伸向盛知煦。
盛知煦把手机放到易煊手里,易煊手指飞快地点划几下,输入密码等了几秒,疑惑地“咦”了一声,又重新点划几下,抬头看看盛知煦,说:“连不上。”
他有点不放心,拿过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奇怪,我的还连得好好的。”
盛知煦皱着眉:“我刚才试了,4G3G也连不上。”
易煊愣了愣,心想大概还是今天那块碎砖头惹的祸,手机是真被砸出问题了,表面看着没事,内部出了问题。
想到是为了帮他挡那一下才被砸坏了手机,易煊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你要修吗?就是我们镇上可能修不了,要去县里。”
他认得青年用的水果手机,样子挺新,拿去县里就是能修估计也得费些时间。
盛知煦把手机拿回去在手心里拍了拍,对易煊的提议不置可否:“再说吧。”
他往桌上看了看,问:“你在做什么?”
易煊说:“上点油,等会儿拿上去给你用。”
盛知煦往旁边移了一步,倚着桌子站着,低头看易煊给风扇上油。
易煊拿着尖嘴小油壶,尖嘴伸进风扇的叶轮和连接的轴承处滴了几滴机油,都滴好之后,易煊又插上电源,再打开风扇,一开始转动起来还有那刺耳的声音,多转一会儿声音就没了。
易煊拔掉电源线,拿起抹布想把风扇再擦一擦。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头顶的吊扇“嗡嗡”地转着,盛知煦也已经洗过澡,易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
这让他突然有些不太自在。
虽然这感觉让他很莫名,在学校里男生打完球还会一起洗澡冲凉,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何况这还是在自己家。
易煊悄悄瞥了青年一眼,暗暗把这些不自在归结于青年比自己要高那么几公分,站得近了会让自己有压迫感。
他默默挺直了腰板,脊背拉出一道笔直锋利的线条。
“你叫‘易宣’?哪个‘宣’?”盛知煦突然问。
易煊看看他,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旧笔记本,又扒出一支笔,随便翻到一页空白页,在上面写下一个“煊”字。
他的字不算特别好,但端正,很有“骨头”。
“你呢?”易煊看着青年,眼里带着点挑衅,也或者是期待。
下午在派出所老胡要他们留报案人信息,青年有签字,但那会儿易煊没看。他觉得自己问都没问过人家的名字,偷偷站在旁边看,不太好意思,也不大礼貌。
现在青年主动向他提了问,这让易煊生出了些兴奋,就好像,终于到了这一刻似的。
盛知煦伸手抽过易煊手中的笔,就在那个“煊”字下面,刷刷几笔写就,把笔放下。
易煊低头,看着纸上那三个潇洒英气的字,心中默念,盛、知、煦。
名字好听,字也好看。
易煊在心里郁闷地叹气:老天爷可真偏心啊。
他不禁又瞥了瞥一脸淡然的青年,心想,这样的人,怎么就会觉得“活着没意思”了?
第4章
第二天一大早,易煊蹲在院子里擦他那辆宝贝单车。单车是去年买的,花了近三千,是他存了好几年的压岁钱。单车样子挺酷,纯白的车架,他一直照顾得很仔细,骑了一年了,连条划痕都没有。
今天的天气不错,早上还挺凉快,院门开着,时不时吹过一阵风,吹得院里的枫树叶子“唰唰”响。
“煊儿——”一个拖长了声调的呼唤从院子外传来。
易煊笑了笑,没抬头看。
“煊儿!煊儿——”那声音渐渐近了,直往院子里来,“煊哥!”
易煊这才抬起头,笑着说:“大早上你发什么骚?”
他的发小兼死党张聪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笑嘻嘻地走过来:“想你了呗!一大早就洗车?又到哪儿骑过了?”
易煊低头擦车:“昨天去了趟县里。”
张聪也蹲了下来,隔着车架问:“去县里干吗?”
“去跟‘追风’的老板把工作的事敲定了。”
张聪睁大眼睛:“你真打算做这个了?”
易煊点点头:“先做着吧。”
“追风”是开在县里的一家单车行,组织了一个小型的骑行爱好者俱乐部,在这一带算小有名气,口碑也不错。
易煊跟“追风”的老板比较熟,早就说好高考完就去车行里上班,结果考完之后易德昌让他去几个姑姑家里住几天放松放松,几个姑姑互相离得也不算近,等一圈转回来就已经7月初了,昨天他才赶紧去县里跟老板说定了上班的事。
只是现在家里多了位房客,他不得不跟老板请了两天假。还没正式上岗就请假,即使跟老板熟,易煊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你在那儿都做什么?”张聪问。
易煊一边搓着毛巾一边说:“什么都干点,销售,维修,有活动的时候带带队什么的。”
想了想,张聪摇摇头,说:“你等着吧,老贺还得来找你,劝你复读。”
高考成绩已经出了,如今他俩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高考落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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