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路上,天就已经黑了,易煊骑得有点快,直到远远地看到从半掩的院门里透出来的橘色灯光,他才感觉一路夜风都没吹走的隐约不安的心变得踏实了。
推开院门,易煊就看到盛知煦躺在堂屋门前的凉椅上,闭着眼睛,脸上身上洒落着橘黄的光。
易煊心里一紧,再一看,才发现青年手指间夹着一根点着的烟,易煊这才真的踏实了。
进门的动静惊醒了盛知煦,他睁开眼,看到易煊,眼里的警惕渐渐散去,也不说话,就那么默默地盯着人看,倒把易煊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易煊停好车,提着打包的餐盒走过去,想着说点什么打破这让他不太习惯的氛围,就听盛知煦懒懒地开了口。
他说:“今天花花来找你,结果你不在,她等了你很久,叫了很多声,最后也没等到,离去时候的背影,看着伤心又失望。”
易煊愣了愣,盛知煦这番文艺腔听着像在说花花,可易煊却觉得像在说盛知煦自己,心里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他一时没有抓住。
于是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怎么过的?”
“没怎么过的。”
“吃了吗?”易煊问。
“吃了,葡萄挺甜的。”
易煊一愣,想起今天张聪带来的葡萄:“你今天就吃了葡萄?全吃了?”
盛知煦瞥他一眼:“怎么可能,甜死了,糊嗓子,给你放冰箱了。”
“哦。”
“再说我不吃葡萄吃什么?”
易煊又是一愣:“冰箱里不还有点菜吗?”
盛知煦十分地坦然:“不会做。”
“那你不会出去吃?”易煊简直无语。
盛知煦看着他,沉默了。
灯光下看不太清盛知煦的眼神,易煊跟他默然对视片刻,心头灵光一闪,迟疑地问:“你……不会身上一分钱都没了吧?”
盛知煦淡然地点头:“嗯,要不是身份证放在背包里,我现在就是个黑户了。”
易煊低下头,走过去把打包的餐盒放到小桌子上,他心里有些内疚。
易煊觉得自己疏忽了,只知道盛知煦丢了钱包,却没想到问问他身上是不是还有钱,手机坏了上不了网,他连手机支付都做不到。一想到自己跑出去玩了一天,把盛知煦一个人丢在家里不闻不问连饭都没得吃,他就觉得盛知煦看上去……有点可怜。
“我给你带了小龙虾。”易煊一边解开装餐盒的袋子一边说。
吃饭的时候他觉得十三香的口味做得不错,经过厨房时看到里面堆放的洗好的小龙虾,突然就想打包一些给盛知煦带回来让他也尝尝。
盛知煦微挑一下眉,似乎有些意外,他坐起身,看了看盒子里香气四溢的小龙虾,又看看易煊,嘴角勾出若有似无的一抹笑:“行吧,算你有点良心。”
话里的亲密感让易煊有些无措,他站了一会儿,都没想出来怎么回应这句话。
他以为盛知煦会忍不住马上大快朵颐,却看见盛知煦扔了烟头,带着兴奋和期待地看着那盒小龙虾,就是不动手。
易煊指了指装餐盒的袋子:“有手套。”
盛知煦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我不会剥壳。”
易煊嘴角一僵,颇为无语地看了看他。
可惜盛知煦只顾着看小龙虾,没留意易煊那一瞬间略为崩坏的表情,他说:“剥几次几次都把手划了口子,每次吃都有点害怕,可能这东西跟我天生犯冲。”
他边说边抬起左手朝易煊晃了晃。
那只手很白,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易煊默默转身去厨房拿了两副碗筷,回来在盛知煦对面坐下,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壳。
连着剥了好几只,易煊都放进了盛知煦面前的碗里,盛知煦拿起筷子,没急着吃,他看看易煊,问:“你不吃?”
易煊顿了顿:“……吃。”
“那就好,”盛知煦如释重负般呼口气,夹起一只虾仁丢进嘴里,“不然我就太不好意思了。”
易煊看看他,越发觉得青年睁眼说瞎话的水平实在是高。但他心里也忍不住鄙视了自己,给青年剥虾居然剥得这般专心,差点忘了拿来两副碗筷就是怕他一个人吃会尴尬。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专心?又为什么会怕他尴尬?
易煊没有往深里想。
打包的小龙虾差不多有一斤,大部分进了盛知煦的胃,易煊意思意思吃了几只。
吃得很满意的盛知煦主动收拾碗筷拿去洗了,易煊去锁了院门,风吹过,枫树叶“唰唰”作响,易煊抬头看了看,一些枝杈已经长了老长,该修剪修剪了。
盛知煦站在厨房门口朝他招了招手,易煊走过去,看到盛知煦拿小碗装了一碗葡萄。
盛知煦说:“当作给你剥虾的答谢吧。”
下意识地,易煊想说你这借花献佛得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蓦地又想到现在的盛知煦是个身无分文的小可怜……
他接过碗,拿起颗葡萄丢进嘴里。
真的好甜。
去洗澡前,易煊试着给易德昌打了电话,这次顺利的打通了,看来易德昌终于给手机充上了电。
易煊说:“叔,小锋的检查结果出了吗?”
电话里易德昌的声音听着不太清晰,比较沙哑,他说:“医生说有点心肌炎的症状,还要留院观察,小煊啊,我这儿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你抽空去帮我开下店吧,钥匙放哪儿你知道的吧?”
易煊愣了愣,说:“叔,你把我房子租出去了。”
那端的易德昌沉默了几秒钟,才恍然大悟般地说:“哦,对对对,房租还在我这儿,我给你存卡上了。”
“你还包了人家一日三餐,我现在还得天天给他做饭,你记得吗叔?”
“这个我记得的,记得的。”
易煊说:“那我怎么去给你开店?”
易德昌显然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不耽误啊,反正你自己也要吃,就多双筷子而已。”
易煊发现这些事没办法在电话里跟易德昌扯清楚。
他想说本以为易德昌两三天就能回来先把盛知煦的房租给退了,把这件事了结掉。盛知煦的钱包丢了,拿回了房租至少能解燃眉之急。
他还想说自己在县里的车行找好了工作,要不是易德昌莫名其妙把他的房子租出去,自己不至于还没上岗就已经请了两天的假。
可是这些他不想更不忍心再说,易小锋生着病,甚至有可能是心脏的问题,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在这时候给易德昌添笔烦心事。
“你钱够不够?不够就从我卡里拿,”易煊说,“我把密码发你。”
“别别别,”易德昌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用不着,我带着自己的卡呢,哪能用你的钱,那都是你爸留给你,还有这些年你妈给的,我这里钱够的,你别操这个心。”
话说到这份上,易煊知道再争也没有意义,他说:“替我跟小锋问个好,让他别怕,有病就好好治,改天抽出空来,我就去看他。”
“知道知道,”易德昌说,“对了,那个孙老师你处得还行吧?”
易煊听得糊涂:“什么孙老师?”
“就租房子的那个啊。”
易煊默默揉了下额角:“他姓盛,好了,叔,不说了,小锋那儿有结果了你记得跟我说一声。”
这边挂了电话,易煊又给“追风”的老板打了过去,果然,他把情况一说,提到可能还要再多请几天假,老板的语气就变了。
其实老板也为难,暑假里本来就是旺季,俱乐部的活动也多,易煊要是能去,能帮上不少,但他要是不能去,也有好几个在排着,并不是非他不可。
老板没有把话说死,但易煊却听得明白。
虽然不甘心,易煊也只得放弃了这份自己期待已久的工作。
洗完澡易煊又去检查了一遍院门,回房间时听到楼上盛知煦在打电话。
盛知煦大概就站在阳台上,声音在夜晚安静的小院里格外清晰,听上去他心情似乎不错,易煊听到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是啊,我是被人甩了,你还不许我矫情一回?”
易煊站在房间门口,握了握拳,愤懑的情绪几乎是瞬间就包围了他。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饭桌上听到吴晓莹说的那件事,原本已经不再去想盛知煦那句“活着没意思”的易煊突然感觉不安。他怕盛知煦只是表面上的若无其事,精神世界却已经崩塌,就像他那只坏掉的手机,看着正常,内里却已经坏掉了。
所以他急着赶回来,急着确认那个他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青年,没有毫无征兆地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他还跟伺候大爷似的帮盛知煦剥虾,生怕他因为一个人被丢在家里还被饿了肚子而不开心。
可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小镇住进自己家里的这个人,他要生要死的烦恼仅仅是因为失恋!
仅仅只是因为失恋!
易煊简直不知道该生盛知煦的气还是更生自己的气,就因为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个人,自己刚刚还丢了期待计划了很久的工作。
只是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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