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误会一场,两个人相爱为什么不再给对方一次机会?”毕夕说。
覃谨松开手,在毕夕脸上捏了一下,说:“向北要是死性不改——”
“那我就把冬寻送走呗,反正我有钱。”
覃谨笑了,毕夕说完也看着他呵呵地笑起来。
初夏到了仲夏,又是一个月的时光飞逝。
店面扩大以后,冬寻发现店里人手不够,他让店员打了张招聘启事贴在玻璃上。结果贴出去第二天就有人撕了下来,推开门走到吧台面前把招聘启事放在了台面上。
冬寻正在读书,听到风铃响起,面对着门的方向微笑着说欢迎光临。
来人没有说话,只和店员打着手势,店员于是试探着问:“不好意思,请问您是要应聘吗?”
看到那人又是点头不说话,店员偏过头悄悄在冬寻耳边说:“老板,这人要应聘,可他好像——好像是个哑巴。”
冬寻一听,打算委婉拒绝。那人又借了店员的笔在吧台上写写画画,冬寻欲言又止不好打断他,也就安静地等了会儿。
几分钟后,店员在他的委托下迟疑着将纸上的内容念了出来:“亲——亲爱的老板,你好...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我说不了话,很多店都不要我,我可以给你们洗碗刷盘子,希望你能收留我,我不要工资都可以,只求能有个睡觉的地方...额,老板,你看这......”
冬寻的眉头皱在一起,还没给出答复,又听见那人窸窸窣窣在纸上写着。这次他一边写,店员一边念了出来:“我可以,能有个,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睡仓库都可以,额...只希望老板能够...能够收留我。”
店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到向北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移不开眼,这会儿看老板有点犹豫,忙帮着向北说话:“老板!要不就,就留下他吧,正好我们平时忙了他能帮着收拾一下。”
冬寻笑笑,说:“瑶瑶,他是不是长得好看又符合你心中帅哥的标准了?”
宋瑶脸一红,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他就——”宋瑶又看了眼向北,“真的很可怜,衣服都是破的!”
向北低头看了看,有点无语。
他让徐乐给他准备一套稍微寒碜一点的衣服,现在才看到衣服下摆有个洞,肩上也有个洞,裤子上也有好几个修补的痕迹。
这也太寒碜了。他想。
决定要装成一个落魄的哑巴回到冬寻身边的时候,向北同时也决定放下过去种种令人费解的偏执。
一个高热的午后,他在工地上验收一项重要工程,现场太嘈杂,以致覃谨的电话打进手机来他差点没接到。
自从冬寻消失,他每个电话都接,生怕错过任何找到冬寻的机会。终于在冬寻消失的半年多以后,让他等到了这个电话。
覃谨电话里告诉他冬寻现在的地址,还跟他说冬寻失明了。本来戒了的烟他又抽了一晚上,坐在冬寻的床上看照片里他明亮温柔的眼睛直到天亮。
天光乍现的时候他困得倒在床上睡着,梦见冬寻对他笑,对他说没关系。
他难过得像被万箭穿了心。
那天下午他还是忍不住悄悄去了冬寻的咖啡书店。他静静地坐在角落,往面前的咖啡加了一颗糖,用勺子搅了搅。
冬寻朝他走过来,熟练避让开桌子的动作让他不自觉手握成拳,差点向冬寻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
他终于还是忍住了,等冬寻坐在钢琴面前,舒缓的钢琴曲从他指间跳跃着出来,他心里翻涌的情绪暂时找到了一个出口。
阳光包裹着那个温柔平和的冬寻,像是有风从落地窗透进来,揉了音符进去,吹进向北的心底。
他在店里坐了一下午,视线从未离开过冬寻。
向北不敢贸然再次靠近他,不敢像去年夏天那样莽撞的和他相认。那时候的他只会横冲直撞自以为是的伤害冬寻。
现在他却连这样注视冬寻都开始心生忐忑。
冬寻本性善良,最终留下了他。也没有让他去后厨洗杯子盘子,反而叮嘱宋瑶好好带他一阵。于是向北就这样穿着一身破烂成为了冬寻的店员。
工作的第一个下午,向北把一切都完成得很好。宋瑶把他拽到钢琴和冬寻面前,兴奋道:“老板!季秋真聪明,什么东西一教就会!”
冬寻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琴声也断了,他说:“挺好的。”
他叫季秋,名字真好。冬寻想。
晚上八点店里打烊了,店员陆续离开,向北收拾整理好杯子放在柜子里,冬寻抱着一本书从楼上摸着楼梯下来,他站在吧台边上,向北轻手轻脚地从吧台钻出来,手里捧了块蛋糕。
他这时候才尴尬的发现自己没办法和冬寻沟通。
一说话就要暴露,写字冬寻也看不到。
“季秋,你——”
冬寻从来不喜欢和人同住,他这会儿反应过来并没有多余的睡处,于是又说:“你睡里面房间,我拿着毯子到楼上沙发睡吧。”
他说着往最里面走,向北跟在他身后。
推开房门,向北看到里面的陈设皱起了眉头——这也太简陋了吧。
他又想起一年前时隔八年再次和冬寻相见的那个活动板房,狭窄闷热,潮湿阴暗。这么一对比,这里看上去好像好很多。可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向北怎么看都觉得冬寻生活质量不怎么好。
冬寻摸索着打开衣柜门抱了一床夏凉被,站在向北身边说:“你住这里吧,我去睡外面。”
向北立刻抓了他的手腕,差点就说了句话出来。
他在冬寻手心写字,尽可能地把笔画写得慢,以便他能够顺利理解。
-我们可以一起。
写完他就想起来,冬寻从来不跟人同住的。
果然,冬寻笑说:“没关系,我去睡楼上沙发,你就睡这里,明天我再把楼上的杂物间整理出来。”
虽然冬寻的闻言细语是对自己说的,但是向北心里还是吃味。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温柔的和自己说话了,而现在竟然是对着一个他看不到的“陌生人”这样说话。
向北心里别扭,又在他手心里写字:那我去睡楼上。
然后从他手里把夏凉被抱过来,将人推进屋里,自己去了楼上。
冬寻开着窗睡,倒不算是热,他通常都不开空调。可楼上没有窗户可开,向北刚躺下没一会儿,汗水就渐渐渗出来,额头细细密密的都是汗珠,热得他心里烦躁。
他准备下楼洗个冷水澡,轻手轻脚的走下楼,而后在楼梯转角面对面和冬寻撞上。
两个人像是都怕吵醒对方,声音太轻以至于这会儿面对面碰到了才意识到自己对面有人。冬寻一惊,手里拿着个风扇眼看着就要往后跌,向北眼疾手快抓了他的手臂,把人带进怀里。
冬寻贴着他的心口听到自己扑通加速的心跳。
——这怀抱实在是太熟悉。
他皱起眉头,向北立刻松开手准备后退一步,结果自己把自己绊倒在了楼梯上。
两人静默着对峙了片刻,黑暗中冬寻的手伸向向北,说:“谢谢你。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向北直摆手,忍不住又要说话,他刚发出个单音节就赶紧捂住了嘴。
他想,真的要换一个交流方式,手心写字简直是太慢了。
他一边在冬寻手心写字一边看他黑长的睫毛微微煽动,嘴角弯着眉目都带笑。
-你腰没事吧?
等向北写完最后一个字,冬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把手收回来轻声说:“我没事。我给你拿风扇上来,楼上太热了。”他把风扇塞进他手里,又说:“早点睡,明天一早要起来打扫卫生。”
向北不放心他下楼,执意要把他送下去,站在楼梯口冬寻又说:“其实有没有光线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他回房间后向北在原地站了很久,脊背僵直站得腿都发了麻才转身小声地上了楼。
次日清晨,向北梦还没清醒,迷迷糊糊听见楼下有水声就睁勉强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眼时间,一拍脑门赶紧抱着被子跑下楼。
冬寻正在洗拖把,他虽然已经熟悉了店里的坏境,但还是没办法避让开四溅的水花。向北从他身后一把将拖把推远了些,再倾身过去把水龙头关小。
“我吵着你了?”冬寻问。
向北没办法回答,无奈叹了口气,心想他怎么对员工都这么好,明明是员工睡了懒觉还问是不是吵醒对方。
他洗完拖把立在门边,推着冬寻回房间,把他拉到床边坐下,带着他的手去摸他自己裤脚。
“啊,今天怎么打湿这么多...”
向北皱眉,什么叫今天?难道每天都这样?
他又拉起冬寻的手在他手心写字。
-我去拖地,你换衣服。
为了让每句话都能够有效准确的表达,向北都写得十分简短,以确保冬寻能明白他想说什么。
冬寻点头,道:“那你先去拖,等下我换好了出来帮你。”
向北出去带上门,拿拖把上了楼。
在家的时候向北不怎么干活,这会儿刚拖完二楼就已经大汗淋漓。他拿着拖把下来,冬寻站在楼梯,拿了张抹布顺着楼梯扶手往上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