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霄一时间心里特别软,走到陆晓楼身旁,不顾自己刚洗完澡而那人并没清洗过,展臂将人搂住,细细的亲吻他的耳廓。
陆晓楼合上眼,低声问:“又想做了?”
唐霄身体微微一僵,手臂松开了。
“你不是说有话要问,问吧。”
“先吃饭。”
唐霄坚持道:“你问吧。”
陆晓楼看着唐霄,直截了当开口:“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
有一些话,说的太直切主题绝非好事。
一是会让人产生疑问——这人情商卡忘插了吗?
二是这样的话一旦出口,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陆晓楼话音才落,唐霄的脸色就白了三分。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偷袭了,一波缴械驱夜断愁,一下子去了他近半格血,虚弱得好半天没法把这话茬接下去。
陆晓楼心里不痛快,他是知道的。
这些天来的冷淡也确实是有意为之,想要趁分开的这段时间让彼此的关系冷却一些,之后说拜拜,多少可以起到缓冲作用。
可有些事情,想是一回事,临到头上又是一回事。
分手的念头在他心里转了三百六十个来回,可他竟不知道这话题搬到明面上来,会具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他以为陆晓楼只是想闹点小情绪,想被他哄一哄;他以为还可以跟自己那拖延症好好打一阵子太极。
他到底是低估了敌军的洞察力,以至于被骤然抛出的问题杀个措手不及。
这问题他无法否认。
否认的话,下次还能说出口么?反反复复的拖着,最后被对方记恨一辈子吗?
这拖延症……算是到头了。
陆晓楼不霎眼的望住唐霄,想从他脸上找到一点点松动或是挣扎的痕迹……最终落得铩羽而归。
不回答已经是给了答案。
窗外凄风冷雨,水滴争相拍打在玻璃上,又蜿蜒而下,恍如一道道泪痕。陆晓楼还有闲心走了个神,觉得这场景套上一句歌词十分恰当——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不知道玻璃窗被拍疼了吗?反正他看着挺疼的。
又疼又冷。
冷到了极点,渐渐也就麻木了。他往常愿意装傻卖萌耍无赖,也都是仗着——这个人对我是有感情的——这种迷样的自信。
而这种自信此时在唐霄的沉默面前孱弱得不堪一击,大概就跟那玻璃窗一样,平时强硬到可以遮风挡雨,可要是被照着某一点来点力度,一下就能四分五裂。
玻璃心这词儿到底谁第一个叫出来的?真是个人才。
他把跑远了的思绪扯回来,又看向唐霄,涩声问道:“理由呢?”
“你觉得我年纪小,不懂事,靠不住?”
“贪玩,整天给你添乱?
“还是从头到尾就只是想跟我做炮友?”
“也行啊,那现在为什么又不要了?”
“玩够了?”
“你他妈说话!”
唐霄被猛然拔高的声线震得胸口发麻。
不给个理由当然是不行的,于是他说:“家里催我结婚。”
陆晓楼被他这个飞来一笔但又无可指摘的理由搞得一愣,继而问道:“你对女人硬得起来吗?”
唐霄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陆晓楼发觉自己一直忽略了这些事情,对他而言,只要他喜欢,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也不管别人怎么看。
至于结婚什么的……
“你他妈这叫骗婚!这不是坑别人吗?!”
唐霄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陆晓楼只好试着放软语气,甚至带上一丝祈求:“如果我说,我可以跟家里出柜……我可以去求你父母……要是你想要孩子,我们到国外找代孕,我会好好工作努力存钱……”
“陆晓楼。”
唐霄心里像是有把小刀子,细细绵绵的刮着,力道不足以毙命,却无休无止,疼起来没完没了,他终于出声打断,忍不住理了理陆晓楼的额前的发丝。
“你别这么天真了。”
“我们在一起,本来就是意外。”
陆晓楼把唐霄的手扯下来,他问:“那我上次出差时,你为什么来找我?”
唐霄说:“我答应了要照看你,万一出什么事,不好交待。”
陆晓楼听得笑了。
“嗯,跟我在一起是意外,对我好是为了别人。”
“那你他妈为什么总缠着我上床?!”
唐霄浑不在意的说:“成年男人,有生理需要,你难道没爽到?”
陆晓楼像是彻底被打败了,好半晌没再言语。
客厅里没了人声,只有窗外的雨忽大忽小,孜孜不倦的单曲循环。桌子上的白粥似乎也冷了,热气儿一消,显得孤苦伶仃。
唐霄觉得陆晓楼的目光像是攒足了日灵月魄的大杀招,终于把他血槽里剩下的那另半格血全部清空了。
胃里翻搅着闹腾起来,他也只能咬紧牙关,紧闭着嘴唇,戴好若无其事的假面,以防前功尽弃。
不知过了有多久,陆晓楼终于点点头,浓重的鼻音混合着雨声,把唐霄的鼓膜敲打得生疼。
他说:“行,分吧。”
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唐霄沐浴过后没来得及多添件衣服,身上的热气急剧流失。他像一尊雕像,数九寒天里被兜头浇了一身冷水,结结实实冻在原处,落地成牢。
没一会儿,陆晓楼的房门又打开了。
唐霄见到那人穿戴整齐,手上拎着个旅行箱。
他知道,那里面装着他为数不多的行李。
“晓楼!”
他忙挪动沉重的双腿把人拦下:“去哪?”
陆晓楼深深看了唐霄一眼,这一眼似乎饱含千言万语,而他最后只是说:“你把粥热了,吃点药吧。”
唐霄忙道:“你可以就住在这……”
“霄哥,”陆晓楼把唐霄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扯下来,“这半年来多谢你关照。”
唐霄忽然记起了半年前第一次见到陆晓楼时的情形,彼时这小子笑着对他说:霄哥,麻烦你了,回头我请你吃饭。
他的模样很干净,笑起来炽热又纯粹。
唐霄发觉,也许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在隐蔽且迂回地筑着这座城,直到今天,终于令自己陷入了围城之困。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沉得发冷,冷得打颤:“外面下着雨。”
“嗯,没事。”
“要走的话……”话音顿了一秒,唐霄又道,“我给你找了住处,离你们单位很近,明天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
这是陆晓楼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没有再见。
第11章 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不管是失恋还是别的什么事,天没塌地没陷,地球还在绕着太阳转,班还是得照上的。
一个理智的成年人要做好自我调节,不把不相关的负面情绪带到工作中去,也是应当具备的职业操守。
唐霄这人横看竖看都要划在理性大于感性的那一拨人群里,因此不管他内里是否油煎火烤,反正表面上从朋友同事的角度来看,他跟从前的每一天都没什么分别,依旧是那个工作能力拔群的高冷男神。
年刚过完,还没有真正忙起来,每天朝九晚五,空闲时间挺多的。要在从前,估计又要被陆晓楼逮着每晚去跑商的路上碍人眼,而现在没这种节目了。
陆摘星删号中。
尽管二人的关系可以算是唐霄亲手摧毁的,可他还是觉得陆晓楼很过分……分个手,至于吗?还删号?
那晚陆晓楼走了之后再没联系过他,游戏里也没见他上过线。
唐霄打电话过去,一直打不通,不知道是不是被拉黑了。
游戏账号密码他们都知道对方的,也幸好在陆晓楼走的第七天,唐霄忍不住上他号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陆摘星正在角色删除中,再有23小时就删掉了。
唐霄几乎是手上动作快过了大脑,直接了陆摘星取消删除。
陆摘星被扔在了巴陵县。
陆晓楼跟唐霄一样,专注PVP,手里有几个仓库小号,认认真真玩的就这么一个心血大号。
唐霄看着差点遭受人道毁灭的欠逼喵陆摘星,觉得心里那把小刀子又非法上岗了。
他竟然连心血号都不要了?
他上了马,四处溜达了一会儿,看到不远处的小桥流水,忽然记起个事,当初他从浩气营地出来,就是在这地方遇上陆摘星的,俩人在这里杀了个昏天黑地。那会儿陆摘星是恶人谷十二阶的灭天魔王,他的登霄刚刚升为武林天骄。
那货敢只身在浩气营地附近打劫满阶大号,真是奇葩。
唐霄打开陆摘星的包看了一眼……身上分文没有,不知道他把钱都寄给了谁。
最下面一行格子里整齐的放着一溜烟花。各个品种,应有尽有。
好友列表里空空如也。
师徒列表里也都踢得差不多了。
看样子是真不打算回来了。
唐霄心里难受,逛一会儿就下线了。陆摘星的号绑过他的手机,他本想顺手把密码改了以防那小子再删号,可没下得去手。号是人家的,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