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肖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救了你,如果没有救你,也不会有今天这局面了。”
17.
肖晖的心里是有触动的,这么长时间,从当初赵陵一厢情愿的喜欢,到后来的舍命相救,到现在的反目成仇,说出这样决绝的话,肖晖心里是有触动的,也可以说是难过的。他这辈子没有欠过别人,只有赵陵,这人又蠢,傻傻地付出也没有求过回报,只要一句‘喜欢你’就赴汤蹈火也愿意干了。肖晖自觉对赵陵是有亏欠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先吃饭。”
赵陵也没有再做声,只默默地麻木着一张脸吃完了早膳。
到午膳,肖晖专门派冯祥来说,这大太监对赵陵的态度十分恭敬,低眉顺眼带着恭顺的笑容道:“皇上今儿中午宴请徐大将军和他夫人,就不过来了,还叫奴才问一句,公子要不要同去。”
赵陵也不搭理他。
这主儿连肖晖来了也不给好脸色,冯祥便仍躬身站着,等了一会儿,又说:“徐大将军的夫人出嫁前叫沈丛,想是公子旧识,专门叫奴才转达,多年不见,他对您甚是想念。”
赵陵的脑袋这才转过来,看着他问:“丛哥哥?”
冯祥道:“应该是了。”
赵陵出现在宴厅门口,沈丛见到他就站起来,迎出来时不自觉红了眼眶:“陵儿!”
赵陵对着他笑了笑,说:“看到你过得好就好了。”
两人相携进了屋,肖晖看着赵陵道:“叫厨子做了你最爱吃的东坡肉。”
赵陵并不与他搭话,跟沈丛两个分别坐下了。
肖晖帮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徐朗徐将军,这位是惠妃。”
赵陵听到‘惠妃’两个字,看过来。
旁边徐将军爽朗笑道:“惠妃娘娘吉祥,听说你出阁前与我们沈丛交好,你传授他些经验,叫他也早日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啊!”
赵陵没有答他的话,只是看着肖晖,缓缓重复道:“惠妃?”
18.
徐将军还未感受到空气中风雨欲来的气氛,笑着答赵陵:“月前皇上力排众议,给你封了妃位,我就算在宫外也听说了,赏赐流水一样排着队送到娘娘宫里,娘娘高兴糊涂了?”
赵陵这几个月过得浑浑噩噩,除了孩子,根本不在乎身边发生什么事。肖晖赏赐过他不少东西,他也不知道哪件是为了什么,也没听过什么封妃的圣旨,更不记得有封妃这件事。
肖晖看见他的脸色,便悄悄与徐朗使了个眼色,叫他不要再说了。当初封妃时,他既想叫赵陵高兴,又怕刺激到他,犹豫着,便叮嘱传旨的太监不要宣旨,只把东西悄悄送去就行了。
赵陵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最终只得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冷漠地看着肖晖道:“我什么时候叫你给我封妃了?你以为我稀罕这皇宫?你以为我还稀罕你这个烂人?”他抓起一盘菜朝肖晖脸上糊过去。
徐将军连动作都来不及,肖晖不闪不避,生生被他糊了一脸东坡肉。
赵陵留下一室狼藉走了。
冯祥赶快帮肖晖擦脸,旁边徐将军错愕了一秒,笑道:“陛下,你这位可比我家的剽悍多了。”
“让将军见笑了。”
沈丛追着赵陵出去,到偏殿里,两人才坐下来好好说话:“我听说渊儿的事了。”
赵陵没有说话。
沈丛又说:“皇上叫老徐在找了。”
赵陵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问:“徐将军对你如何?”
沈丛脸上露出个略显羞涩的笑容,道:“还好吧,他家里人口简单,除了一个他拜把兄弟留下的老母亲,就是我们俩了,日子过得轻松。今天来,就是为了求皇上给我们赐婚的。”
赵陵听到这里,说:“真对不住,我搅了局。”
“别这么说。”沈丛道:“夫妻间没有隔夜的仇,有什么话,两人关起门来好好说清楚就行了。”
赵陵苦笑道:“可我跟他根本不是夫妻。”
“怎么说?”沈丛听他这话不像赌气,便道:“你跟我说怎么回事,你要是不愿意跟他,哥哥拼了命也救你出来。”
19.
“你别舍命了。”赵陵苦笑:“我现在之所以还待在这儿,根本不是因为肖晖,而是为了找渊儿。”
过了一会儿,冯祥过来说:“沈公子,徐将军要回府了,请您过去。”
沈丛走了没多久,肖晖就过来了,洗过脸也换过衣服,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又叫了一桌菜,说:“你刚刚没吃东西,坐下再吃点。”
赵陵看着他叹了口气,道:“肖晖,你这样我们两个都累。你心里要是真有愧疚,不用补偿我,都用来找渊儿吧,我什么补偿也不要,就要渊儿。”
肖晖看着他的眼,说:“我要是说,这不是为了补偿你,而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呢?”
“你早干嘛了?”赵陵哭笑不得,道:“那么长时间,你早干嘛了?从我离开军营的那一刻,我就在等,等了你两年,到你称帝,又开始等,又等了你两年……”
赵陵的语气里既没有委屈,也没有愤怒,只剩下无力,他无力地说:“四年,如今渊儿都九岁了,这么多年,你都干嘛了?除了那句骗了我四年的‘喜欢你’,你都干什么了?”
“……肖晖,我的心老了,它已经不会喜欢你了。”
肖晖沉默了半晌,道:“不用你喜欢我,以后我来喜欢你,行吗?”
“喜欢我?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赵陵露出一个悲哀的笑容:“你能为了我遣散后宫吗?你能告诉天下人你的皇子是一个男人生的吗?还惠妃?你现在叫我做皇后我都不稀罕!要不你把皇位让给我?到时候我再试试还能不能喜欢你。”
一顿饭不欢而散。
晚间肖晖竟然又来了,躺到他的床上,忽然拍了拍赵陵的肩膀,说:“你睡了没?”
赵陵不搭理他,他便开始自说自话:“我从小到大没被谁喜欢过,我娘死得早,我爹有两个嫡子还有一个嫡女,所以在他眼里,我这个庶子可有可无。当初肖晚月逃婚,走之前给我喂了一碗蒙汗药,第二天我就被将错就错嫁到了你们家……”他轻轻往赵陵的身边靠了靠,问:“你睡着了吗?”
赵陵那边没有声音。
他又继续说:“从小我就觉得,这个世上除了自己,没什么人是靠得住的,直到遇见你。其实在你替我挡剑之前,我一直都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你一个男人,娘唧唧挺粘人的。后来……你替我挡了一剑,我心里就有了点感觉,你是第一个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爱我,还愿意替我去死的人。我是想回报你的,所以我说我喜欢你。可是当时的日子朝不保夕,我也不敢叫你真的等我……再后来,我当上皇帝……当时其实是想过接你们过来的,但我是皇帝,除了你,肯定还要有其他女人,就算不是我自己要,也会有臣子把他们的女儿、姐妹塞进宫里。如果我接你过来,住进高墙里,你不单没了自由,还要看着我跟其他女人恩爱,还不如……”
他的话没说完,赵陵忽然坐起来,说:“你想的没错,保持你的想法,然后从我眼前消失,除了渊儿的消息,别让我再看见你,一眼也别,多看你一眼我都想吐。”
20.
“你听我说完。”肖晖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后宫这些不是出于我的意思,而是因为皇帝这个位子上担负的责任,我作为皇帝,即便是个断袖,也有责任开枝散叶为国家培养下一代储君。”
“谁特么管你皇帝不皇帝储君不储君?”赵陵冷笑一声:“肖晖,你搞清楚一点,你所有的责任,不是我交于你肩上的,是你自己乐意抗。你能当皇帝,广平王也能当,当日掳走渊儿的前朝太子也能当,指不定他们还能当得比你好。可我儿子只有一个,我不要皇帝,只要儿子!你的荣华富贵与我无关,你的债凭什么要我儿子来还?”
当夜皇帝被惠妃赶出寝宫,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
第二天,肖晖无精打采地给徐朗和沈丛赐了婚。满座哗然,有大臣站出来道:“皇上,男子怎么能做正妻?!这是违逆人伦!”
“我取我的妻!又不怼你屁股不吃你家粮食,违逆你个大脑袋!”徐将军当场跳起来要把那文臣的脑袋打爆。
场面一度混乱难看,这边又有黄阁老站出来,不卑不亢道:“陛下,千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从来没见过分桃断袖者还能登堂入室当一家主母的,这实在是……”他像是难以启齿,又道:“且不论礼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举国都像徐将军一样,那我们这国家将来还如何发展?还哪里来的后代?”
皇帝默默看了他们一会儿,问:“黄阁老,朕可有叫你也娶个男子做当家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