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见鲸与自己的感情为伍,他愿意为了这些所谓的“年少冲动”去冲锋陷阵,毫无悔意,更无所惧。
可陆载不行,他从一开始就输得丢盔弃甲。他怀疑着、否定着、踟蹰着,他甚至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还想过放弃算了。
如今他得偿所愿,却从未感到过安全,他依然害怕。
他就像一个因为获奖者因意外未能现身,而被临时捉去领奖的无名替补。他能惶恐地抱住奖杯已是万幸,哪里还敢大言不惭地发表获奖感言呢?
陆载看着夏见鲸,喉咙一紧,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不敢说,说出来就如同扯掉了他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可他更不想让夏见鲸失望,毕竟这只蠢狗那么地期待。
陆载哑着声音问:“很想听吗?“
“超想!”夏见鲸连连点头,但他看着陆载仿佛窒息一般,频繁地一边吞唾沫一边喘息,他又不太忍心逼陆载了。
夏见鲸翻身跪坐在陆载面前,伸手虚虚地捂住了陆载的嘴巴。
夏见鲸说:“我现在突然又不想听了!”
“嗯?”陆载抬起眼睛看他,声音都被他掩在手心,显得有些发闷。
“你直接说让我很没有成就感,不好玩儿。”夏见鲸想了想,说:“这样吧,因为我比较聪明,我可以轻轻松松听懂你的心声,但你不行啊,你没我聪明。所以我每晚跟你说一遍‘今天也很喜欢你’,攒够七七四十九遍的时候,你就对我说,行吗?”
陆载说:“一百。”
“一百?”夏见鲸说,“太多了吧,你稍微减一点儿,咱就成交。”
陆载勾了下嘴角,说:“九十九。”
“嗯……”夏见鲸低头想了想,狠狠心同意了,“能行,成交!”
夏见鲸话音刚落,房间门就被敲响了,接着缓缓推开了一道缝,芮素探头进来。
其实夏见鲸和陆载之间的姿势很正常,陆载靠在床头半躺着,他跪坐在陆载面前,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可他还是莫名地慌了神。
在芮素进来的刹那,夏见鲸猛地蹿到床边,差点一头栽了下去。
芮素笑着说:“你们俩都多大的孩子了,还在床上打闹。”
夏见鲸笑容尴尬,他抓抓头发,穿鞋下床,说道:“奶奶,是要开饭了吗?”
“还没有。”芮素摇摇头说:“不过快了,你俩赶紧收拾一下。哎,小鲸鱼,一会儿你爸爸也要过来一起吃饭,你别忘了把你这次拿的荣誉也给他讲讲,让他开心开心。”
夏见鲸顿了一下,然后才又重新挂上笑容。他点点头,说:“好的,奶奶。”
芮素关门走后,夏见鲸终于松了口气。
他扭过来,拍拍胸口,对陆载说:“你今天怎么没锁门啊?”
陆载掀起眼皮看他,问道:“讲点道理,谁最后进来的?”
夏见鲸粗枝大叶惯了,一向都没有锁门、检查门窗、关闭天然气这种好习惯,他平时都靠着陆载,陆载心细又谨慎,跟着他陆哥,绝对不出错。
但今天这一下实在太惊心动魄了,他都不敢想,要是芮素再早那么一会儿进来,会怎么样。
那估计就不用叫夏平过来吃饭了,直接把他和陆载宰了祭天就行。
夏见鲸慢慢缓过来劲儿,他明白自己话不过脑,又冤枉陆载了。
“哦,好像是我哦。”夏见鲸说完指了指柜子,问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我当时进来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在往里面放东西呢?”
陆载看这情况是瞒不住了,他索性点点头,说:“算是。”
“你在放什么啊?”夏见鲸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他凑过来,眨眨眼睛,猜测着问:“是不是给我的礼物,我的定焦小镜头?”
陆载看他期待的傻样,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说:“你自己去看。”
夏见鲸笑嘻嘻地挑眉,说道:“那我去喽~”
“嗯。”陆载说,“去吧。”
陆载看夏见鲸兴奋地蹦下床,他却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挫败。
前两天柜姐给他打电话,说他的定制单出了些问题,因为系统失误,他的排序往后推了一页。不过目前已经在处理中了,正在帮他重新排序。
因为这个小插曲,“镜·遇”的奖品都已经寄到了,陆载花大价钱买的真正的礼物却还杳无音信。
夏见鲸对这些毫不知情,他爱不释手地抱着镜头,脑袋一偏,用脸贴着镜头身蹭了蹭。
陆载看着夏见鲸这样,心里更是意难平。
他悉心准备的礼物,就功亏了这一篑,让人咬碎牙都接受不来。
夏见鲸抱着镜头跑过来,还在床边举着镜头转了个圈,欣喜地说:“是我的小镜头!好喜欢呀!”
陆载坐起来,伸手拽着夏见鲸的胳膊,说:“不是。”
“为什么?!”夏见鲸闻言就“噌”地一声把镜头藏在了身后,不服气地说:“陆哥,说过的话不能反悔啊!而且你看看,这上面刻着我名字呢。‘LのJ’,陆载的就是我夏见鲸的,没毛病吧?!”
“不行,这个不是你的。”陆载却不松口,冷声说:“你可以随便拿着用,但你不能喜欢它。”
“哼!”夏见鲸不乐意了。他在床边坐下,拿着镜头仔细端详了一圈,怎么看怎么像他的所有物,他说:“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找个节日送我吧?”
可陆载就是闷着不说,任由夏见鲸自问自答。他憋着劲儿想给夏见鲸一个惊喜,既然惊喜抵达的日子还遥遥无期,他便不会提前邀功,一丁点可能性都不会给夏见鲸透露。
“圣诞节?春节?情人节?”夏见鲸越猜越离谱,“其实真不用,歌里都唱了,其实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咱俩谁跟谁啊,你现在送我,我们现在就过节。”
夏见鲸嘚嘚儿个不停就算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说到半途还要唱两句歌,把陆载烦得不行。
陆载揽着夏见鲸的脖子,倾身上去,蜻蜓点水一般啄了一下夏见鲸的唇。
等夏见鲸安静了,陆载才说:“你随意吧,但你不可以喜欢它。”
“能行。”夏见鲸嘴上说得美,心里却阳奉阴违地嫌陆载奇怪。
他才不打算理会陆载的怪要求呢,这款定焦镜头他心心念念那么久,不喜欢就见鬼了。
陆载可太了解夏见鲸了,他光是看夏见鲸眼睛一转,就知道这狗崽子肯定不会听话。
陆载捏住夏见鲸的后颈,又强调一遍:“不准喜欢,听见了吗?”
夏见鲸嬉笑着缩了下脖子,他原本以为陆载在跟他闹着玩儿呢,但他偏过头瞥了眼陆载,却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陆载的表情认真极了,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夏见鲸心里一怔,就听到陆载又低声道:“答应我,先别喜欢它。”
夏见鲸时常会猜不透陆载的想法,就像之前陆载三番五次地向他求证“你是认真的吗?”一样。
陆载总在一些地方有着别扭的坚持,而这些口是心非却是陆载的一部分,有时特稀罕人,有时又让人恨得牙痒痒。
夏见鲸喜欢陆载,当然是喜欢他的全部,不仅喜欢他的稀罕人,连他让人恨得牙痒痒时,夏见鲸也喜欢。
夏见鲸点点头,同样认真地回应陆载:“好,我不喜欢它。”
夏见鲸舔舔嘴角,凑到陆载耳边,微不可闻地用气音说:“我——喜——欢——你——”
陆载却一字不落地听全了,他偏过头,笑容很淡却很暖,“知道了。”
夏见鲸连自己都吃陆载的睡陆载的,他根本没地方去放镜头,便又拉开柜门,把镜头放回了原位。
夏见鲸扭过来,说:“陆哥,其实我不想过情人节,我想过春节,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夏见鲸思路跳脱性很强,说话也经常不着边际,但陆载总能很轻易地明白夏见鲸想表达的意思。
陆载记得夏见鲸说过的每一句话,那天中午他们并肩躺在夏见鲸的小床上,少年满脸泪痕,想念着自己的母亲。
夏见鲸说他小的时候在野外,条件艰苦,大家勉强煮一顿饺子就凑合了,他完全没机会体会一下正宗的年味儿。后来终于回国了,菀珍又病倒了,小小夏见鲸就趴在床边等妈妈康复,妈妈病好了就可以带他去逛年会。
但夏见鲸什么都没等到。
“夏小狗,”陆载走过去,力度轻柔地揉着他的后颈,“今年寒假我不走了。”
“你说的啊!”夏见鲸吸了吸鼻子,说:“我想看大秧歌,我还想看舞龙舞狮。”
陆载笑他,说:“没见识。”
“我看电视上说特别热闹,好多人都会挤到街上,还能放花炮呢。”夏见鲸瘪起嘴,说:“我都没有见过,一次都没有。”
陆载拍了一下夏见鲸的脑袋,说:“知道啦,我都陪你去看,行了吧?”
夏见鲸伸出小拇指要和陆载拉钩,他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啊。”
陆载无奈,却还是抬手勾住夏见鲸的手指,说:“不变。”
夏平到的时候新闻联播刚结束,夏见鲸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因为夏平迟迟不现身,他也不可能上桌吃饭,只好跟着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