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李成抢了那盒巧克力,这伤是我去追他是被碎玻璃割伤的。”
袁盛是聪明的,很多事我只需要说个轮廓,他就能猜到全貌。
他明白我为什么下了死力去追一盒我根本不爱吃的巧克力。
他明白我为什么那么焦急,急得连鞋都想不起去穿。
他都明白,可他不会多说,更不会多问,因为他不想去在乎。
但他是个负责任的人。
袁盛抢去了我手里的病假条,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向班主任请假。”
说完,他也不等我反应,抬步就走。
我在后面看着他,单脚跳去一旁的柱子旁靠着。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我很多时候都在看他的背影。
十分钟后,袁盛回来了,那时我正在发呆,他在我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
看着他的脸,我突然问了一句:“咱两认识多久了?”
“两年多。”
“不对。”我摇了摇头,对他说,“是五年多。”
袁盛疑惑的看着我。
我朝他眨眨眼,说:“我初中时就认识你了,不知道吧?”
袁盛扶着我朝校门外走,不在意的说:“那不算认识。”
“是啊,我们那时虽然也在一个学校,却连正儿八经的一句话都没说过,毕竟算不上是一类人。”
我看着他笑了笑,也不知在调侃谁:“我那时精力旺盛得很,又看什么都稀奇,整个初中生涯,不是半夜翻墙上网进酒吧,就是拉帮结派打群架,完全的猫厌狗嫌,而你呢……和现在倒是没多大区别。”
优秀得让人讨厌,却又耀眼夺目。
“是吗?”袁盛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可我却还挺羡慕你的。”
我问他:“羡慕我什么?”
“在无所顾忌的年纪里,肆意轻狂。”
我顿了顿,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脸,笑着说:“盛盛啊,我们还没满十八岁呢。”
他却认真的说:“我们已经快满十八岁了,过了十八岁,就成年了。”
成年了,这意味着什么呢?
已经快满十八岁的我,却从来没有深想过这个问题。
袁盛拍开我的手,我松手后,却又手贱的去摸了摸他光滑的面颊,笑嘻嘻的说:“跟嫩豆腐似的,这才一会儿就捏出红印子了,我给你揉揉啊,要不要呼呼?”
“滚!”袁盛横我一眼,拦了辆出租车,粗暴的把我扔了进去,他则去前面副驾驶坐着。
我一边笑,一边假模假样的抱怨他,见他根本不理睬我,也就老实的沉默了下来。
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景,陌生而忙碌的人群,他们以前在我的眼里,仅仅是符号化的东西,如今,却好像都鲜活了起来。
高高低低的建筑,或豪华气派,或破旧失修,明明是同一条街道,有的是大公司,有的却是不起眼的小商店。
高低胖瘦的行人,不同的穿戴映射着不同的职业。
川流不息的车流,明明是相似的外形,明晃晃的车标却在彰显着它们的高低不同。
而被学生时代的我们所格外关注的外貌反而被不知不觉中放在了其次。
他们在同一个城市,却出入不同等级的地方,过着不同等级的生活。
我突然就想,以后的我属于哪一类呢?
而袁盛,又属于哪一类呢?
这一刻,我隐隐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不安。
第十一章 好朋友一起走
再次来到袁盛的房间,我也是感悟颇深啊:“我这也算登堂入室了吧?”
正在给我倒水的袁盛看我一眼,竟然说:“是啊。”
我一愣,赶忙掏出手机查这词儿的意思。
看完百科词意后,我哈哈两声,对袁盛说:“我语文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袁盛把水杯递过来,问我:“你哪科好?”
我捞起袖子,给他秀了秀手臂上的肌肉,故意打趣说:“体育好。”
袁盛白我一眼。
见他要进书房,我连忙叫住了他,问:“你干嘛去?就这么把我一个病号孤零零的扔这儿?”
袁盛下巴微抬,说:“遥控器在右手边,你前面的小桌子上有饮料、有水果、有零食,不够你打发时间?”
我摇头,尽量显得可怜兮兮的:“我需要有人陪伴。”
“……等着。”袁盛说完这话,径直走进了书房,然后抱了一个半人高的龙猫公仔出来。
他走过来,把龙猫放在我的左手边,让它紧紧靠着我,端端正正的坐好。
然后满意的看了看我两,说:“好了。”
袁盛关上了书房的门,留下我和那只龙猫公仔大眼瞪小眼,我气呼呼的狠狠揪了揪这肥猫的耳朵,对着书房吼道:“不带这样的吧!”
我原以为袁盛不会理我,没想到他却在书房里突然喊了句:“不准扯它的毛!”
那时我正好揪秃了它一小撮耳毛,被袁盛这冷不丁的一声警告吓了一跳,赶忙把那撮绒毛捡起来往耳朵上塞了塞,见塞不进去,就把那一撮罪证塞在了沙发垫底下,然后使劲儿顺了顺这肥猫的耳毛,希望能把那块光秃之地掩埋。
做完这一切,我还抬头四处看了看,跟怕被人看见的贼似的。
“操!”我扶额失笑,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怂。
“没想到他倒还挺喜欢你的。”我拍了拍龙猫的脑袋,打开电视,真和它一起看起了电视。
起初我把音量开到了最大,书房里没有动静,可我知道袁盛肯定听得见。
他是个挺烦吵闹的人,却又是个极能忍耐的人。
我还记得初二那年,学校组织春游,当时我们班人太多,一个大巴坐不下,我就跑进了袁盛他们班的大巴车里。
上了那车,不知怎么的,我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倒数第三排的袁盛。
那时的我又冲又横,直接把和他同坐的男生给提了起来。
我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旁,可他却看都没看一眼,一直盯着平板上的一道物理题。
那时,车里很吵。
有人大声唱歌,他皱眉。
有人兴奋激动的玩游戏,他又皱眉。
有人音量极高的说说笑笑,他眉头皱得可以压死蚊子。
我坐在一旁看着,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烦躁,可有趣的是,他没有抬头去看那些人一眼。
手上的笔刷刷地写个不停,直到在这吵如闹市的车中解出了那道物理题,他才抬起头揉了揉微微发疼的额头。
他转头看见了我,我也看着他,并且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讶。
我当时想着,该和他说点什么好呢?
可还没等我琢磨出来,他就移开了视线,靠在背椅上闭目养神。
他这是明目张胆的无视我。
依我当时的脾气和行事作风,应该按着他的脑袋,来一次兄弟间的切磋。
可莫名其妙的,我一点也不想这么做。
不仅如此,我也没有理会别人的攀谈,反而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的脸。
看着他因为吵闹而始终皱着的眉宇,我有无数次的冲动,想动手抚平他的眉,我更有无数次的冲动,想要大吼一嗓子,让车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可我没这么做,潜意识里,总觉得这是不对的。
所以,当时那一路本该快快乐乐的车程,我过得极为烦躁。
想到这,我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得很小。
换了无数个台,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扔了遥控器,我把龙猫抱到了腿上,趴在它的脑袋上,对着它的耳朵讲悄悄话:“傻猫,你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吗?哈哈,我送的!你那个蠢主人还以为你是杂志社送的,你说他傻不傻?像这种限量定制版的龙猫,杂志社怎么舍得送?”
初二那次春游,下了大巴后,我一直有意无意的观察着袁盛。
他对很多东西都兴致缺缺,唯独对这只摆在橱窗里的龙猫公仔看了一次又一次。
他问了店员价格,可那标价实在是昂贵,一个初中生怎么可能买得起。
等他走后,我鬼使神差的进了店门,把那只肥猫给买了下来。
等我抱着公仔出了店门,瞧着它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卧槽!老子这都干了什么?
我转身就想把这东西给退了,最后却又悄摸摸的找了个快递,把它给寄了回去。
东西虽然买了回来,可是怎么送出去却又是个问题。
我想给他,却又莫名的觉得羞耻。
话都没说上一句,就这么直愣愣的给人家送礼物,这算什么事儿?
那几天,这只肥成个球的猫简直成了摆在我床上的定时炸弹,愁得我揪掉了无数根黑亮的头发。
给袁盛送礼物的女生向来很多,可他都不会收。
我也想过悄悄塞在他的座位上,不过这样他虽然会退货无门,却极有可能把这只胖猫打入杂物库冷宫。
毕竟和这只胖猫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天,我还是希望它能受宠爱的。
于是某天上课时,我琢磨着,琢磨着,突然就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