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雪说:“赫雨,你还是跟吴笑天分手吧。你年纪也不大,不必非要急着跟他确立关系,而且咱们对这个人其实了解的不多。初次见面你就差点儿因为他送了命,现在又差点儿送了命,看来这个人是你的煞星啊,咱们享不了他那个福,订婚这个事我看再不要提了。我只求你安安稳稳、平安到老,这么提留着心,我可受不了。”赫建军说:“错也不在吴笑天,就是碰巧遇到这种冲动变态的人了,他也是倒霉。咱们这个时候离开他,不太合适吧?”庞雪说:“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赫雨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愿意陪着他死还对不起他了?他做下的事他不自己扛,还想拿咱们赫雨垫背是怎么着?”
赫建军说:“他对咱们家赫雨还是保护的,不是不叫咱们去看他了吗?出事的时候,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现场的。”庞雪说:“船沉的时候都是船长最后一个离开,这是国际惯例,他家出事他要先跑了,就得让人拿唾沫星子淹死,今后他还活不活?混不混?”赫建军说:“最不愿意出事的就是他,这也不是他的错,你看你,对吴笑天干嘛不依不饶的?他这个时候是危难之际,人这一辈子谁还没有个马高蹬短的时候?这时候就是见真心的时候,咱们赫雨陪他过了这个坎儿,那就是一辈子的知恩图报,这个时候咱们不顶住,之前赫雨为他挨的那一刀也白挨了。”赫雨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也觉得这个时候不能抛弃吴笑天,只要他不死,我就傍着他,一定会有幸福的。”
庞雪说:“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但是,我要表达我的立场:我反对,你跟着他太危险了。”赫雨说:“只要抓到幕后真凶,就没事了。”赫建军说:“这回死了人,又那么多人中毒,房子也烧光了,抓到了必须是个死刑,一了百了,以后就是光明大道,只有欢乐驰骋了。”庞雪说:“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吴笑天处事应该是有问题的,要不把人逼急了,没了活路,也不会让人狗急跳墙,做出这么断子绝孙的事来。”
赫建军说:“商场如战场,战败的有当俘虏的、有逃跑的、有装死的、有自杀的,也有像这种拼得一身剐,妄图同归于尽的。一样米养百样人,人呢,就是这么千奇百怪,碰上什么样儿的,就得有什么样儿的对付。看吴笑天,遇到这么大的事,既不怕、也不怒、也不急,四平八稳,何其理性达观,真是让人佩服。我这把岁数,遇到这种事,未必如他。”
晚上临睡,赫雨给吴笑天打电话,听的出吴笑天压抑着哀痛,说:“我父亲去世了。”赫雨说:“明天我去看你。”吴笑天说:“别来,警察局正在调查,我被严密保护起来了,葬礼也只有我们家人。刚出了那种人,也不好请亲戚朋友来了。”赫雨说:“我也是你的家人啊,而且有警察在,没事的。”吴笑天说:“好吧。”
葬礼只有吴笑天的妈妈、妹妹一家、赫雨一家,外面有警察守卫。母亲和妹妹是真哭,吴笑天面容哀愁,妹夫严肃,外孙子一脸无聊,赫雨一家恭谨静默。两个小时之后,下葬,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中午出来,车开往吴笑天的妈妈家,福裕小区的一座复式公寓。大家都在哀痛里,庞雪和吴笑天的妹妹做了午饭,大家都吃的不多,然后按照警察的要求散了。
赫雨只是跟吴笑天对望了一眼,赫雨的眼睛里满是鼓励和信任,赫雨觉得吴笑天一定能体会到她的真心哀悼和支持,他们的情意是互通的。赫雨一家一路上也没说话,一到家赫建军就长出了一口气,说:“这是我参加过的最压抑的葬礼,憋坏我了,快做午饭,我都没好意思吃。”一家人做饭吃了,庞雪说:“我直觉里吴笑天似乎没有那么悲伤。”赫建军说:“男人嘛,不是哭才显得悲伤,不哭有时候比哭还难受。”庞雪说:“我感觉吴笑天家里的人有些奇怪。”赫建军说:“怎么奇怪?”庞雪说:“一点儿对凶手的仇恨都没有。”赫建军说:“这怎么看的出来?”庞雪说:“就是没有那个忿恨气场,仿佛那老头儿是病死的。”赫建军说:“是有些奇怪,全场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好像全体被下了哑药似的。”
电话响了,赫雨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一个干脆的女子说:“请问赫雨在家吗?”赫雨说:“我就是。”女子说:“我是孙丽珍。”赫雨眼前立即闪现出初见她的情景,在珍克的周年宴会上,风情摇曳;在方克的订婚宴上明丽高贵,永远得宜雍容的公主,闪烁着饱满照人的光华。赫雨说:“对不起,咱们见过吗?”孙丽珍说:“我在方克的宴会上见过你,印象非常深刻,你揽着笑天哥。”赫雨说:“啊,是啊。有什么事吗?”孙丽珍说:“我一见到你就觉得非常亲切,当时就想跟你做朋友,一直也没得着机会。今天从方克那里得着了你的电话,就想约你出来说说体己话,交个好朋友。”
赫雨说:“不是吧?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吗?”孙丽珍说:“是有点儿事,心里害怕,是关于笑天哥的。”赫雨说:“跟我们订婚宴上的谋杀案有关吗?”孙丽珍说:“关系不大,做为同时喜欢笑天哥的女人,有些事跟别人说不好,我一个人窝在心里,又压力太大,想跟你通通气,听听不一样的想法。”赫雨一时摸不着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说:“好吧。”孙丽珍说:“笑笑红茶馆儿第七号包间儿,我等你。”
赫雨到了订好的包间儿里,一看没人,退出来仔细看了看门牌号,确是七号无疑,难道上厕所了?赫雨就坐在里面等。等了十分钟不见人,这就是大便干燥也应该出来了。赫雨起身出来,刚刚走出店门,只见孙丽珍穿着一件灰衬裙,一件米色风衣,黑色软牛皮短靴,掐着LV手包眼皮也不抬,急忙忙的走过来。赫雨冷笑一声,知道她是故意耍,一别头也装没看见,往另一个方向就走。孙丽珍装作忽然不经意的抬眼看到,急忙叫道:“小姐,请等一下,小姐,哎,请问是赫雨吗?”赫雨也装作没听见,也不回头,走自己的。孙丽珍紧跑了两步,转到赫雨面前,说:“哎,赫雨,请等一下。”赫雨停下来,说:“你是?”孙丽珍说:“我就是孙丽珍啊,咱们约好的。”
赫雨说:“哦,我以为你不来了。”孙丽珍说:“怎么会呢?”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哎呀,怎么都这个时候了?本以为会早到的,对不起啊,我来迟了。”赫雨看她那个娇俏的态度,完全不像是道歉,反而是威压和示强。赫雨说:“有什么事,就这儿说吧,我很忙。”孙丽珍说:“好嘛,看在笑天哥的份儿上,原谅我吧,嗯?去里面坐坐,喝喝茶,吃点儿好吃的,当然我请客,随便点。”赫雨不吭声,孙丽珍说:“哎呀,好妹妹,别生气了嘛,原谅我这一次,有惊喜哦。相信我,嗯?好妹妹。我可是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啊,如果能跟你交上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咱们一定能成为非常非常贴心的好姐妹的。在如今这个世道,这样的友情,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第四十章 事实
赫雨一皱眉,就冲孙丽珍这个假惺惺的态度,成为朋友是不可能了,但是她到底要说什么呢?显然她不是来闲聊的。赫雨转回身,又往茶馆儿里走,孙丽珍说:“这就对了嘛。”两个人又坐进了七号包间儿,孙丽珍把茶单递给赫雨,赫雨要了一壶大吉岭红茶,一碟杏仁饼;孙丽珍要了一壶乌巴,一碟合桃糕。两个人各喝了一口,孙丽珍说:“你经常来这里喝茶吗?看你点茶是个行家。”赫雨说:“我第一次来这里,平常都是跟着我妈喝普洱茶。”孙丽珍说:“看来真是有讲究的人呢。”赫雨垂下眼皮,用小铲子铲起一块杏仁饼吃开了,似乎忽然开始感受以喝茶的乐趣,别的都不放在心上了。
孙丽珍跟着吃了一块合桃糕,似乎也不急于说什么,赫雨装作吃完就走的姿态,也不问。孙丽珍微微的笑了笑,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个纯真的姑娘。”赫雨说:“你本来不是这个意思吧?”孙丽珍长叹一口气,说:“我约你,是告诉你一件我担心的事。”赫雨说:“你担心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孙丽珍说:“笑天哥的事啊。”赫雨轻描淡写的说:“那就说说吧。”
孙丽珍说:“为什么有人要杀了吴笑天呢?”赫雨说:“生意场上难免结了仇。”孙丽珍说:“不是。”赫雨说:“嫉妒也能杀人。”孙丽珍说:“不是。”赫雨说:“那就不知道了。”孙丽珍说:“是吴笑天下套儿构陷高明远。”赫雨说:“套儿?什么意思?”孙丽珍说:“吴笑天逼的高明远走投无路,家破人亡,又派人以极其隐蔽的手段故意引导高明远去谋杀他,还把这推诿为高明远自己的意思,把这个事件闹大,让高明远在公正的法律面前自取灭亡,吴笑天得到的是彻底光辉的胜利。”赫雨说:“吴笑天的父亲已经因为中秋大火去世了。”孙丽珍说:“这样的戏码不是更真实吗?”赫雨说:“动机呢?”孙丽珍说:“因为吴笑天无聊想搞高明远。”赫雨说:“为什么想搞他?”孙丽珍说:“不为什么,就是想搞,想看他倒霉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