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口吻犀利的妇女,也就是小孩的亲娘,疯狂的朝傻子怒骂,尽管对方还在嘻嘻哈哈的傻笑。
“给你!”傻子把舔过不知多少回的棒棒糖伸向了不再哭泣的小孩。
“啪!”
小孩的手刚一伸出去,就被他娘打了一声响,然后带离了,口中还恶毒的诅咒着,“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村口的大榕树头,一片阴凉,金琇离开炎热的市场,来到了这里乘凉。
微风习习,路过的人也稀少,偶尔才有一二个。
无人的时候,他就会唱起不知从哪学来的曲子,然后闭上眼,享受这曼妙的岁月风光。
“
头通鼓、战饭造;
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锋交。
……成功劳!
”
这样舒爽的环境,特别适合睡眠,躺在大石块上的金琇,又像以往那般唱着,唱着唱着便失神的堕入了梦寐的故乡。
梦里,他梦见自己成了一名威风凛凛的大将,正率领千军万马攻城略地,手上的长刀寒光逼人,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衣襟……
背后的军旗就要插上山岗,胜利方在眼前,他却被弄醒了。
十分懊恼的金琇,总觉得鼻子上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是虫子,更像是长长的触手,脸上难免一整阵的瘙痒。
“啊嗤!”
从冷颤中醒来,金琇总算看清了状况,原来又是村内那几个问题少年拿着狗尾草在调戏他,他们嬉笑的声音历来都是这么清晰。
“哈哈哈……”
被耍弄的傻子虽然惊醒,但小伙伴们并不惧怕,因为他全身被藤蔓捆绑着手脚,看他站起又跌倒,跌倒又站起,围观的少年嘴里几乎笑开了花。
金琇完全挣脱了束缚之后,果断抓住了一个跑得慢的少年,将他摁倒于地,捏住他的脖颈让他的嘴不断的啃泥巴,自己则发出了一阵阵的癫狂的笑声。
往前跑开了的几个少年,见同伴被控制侮辱了,哪能袖手旁观,纷纷前来大战这个三十多几岁的傻子大叔。
有的锁他的脚,有的扣他的手,但在干惯了苦活累活的傻子面前,几个小小少年岂能是敌手,三下两下便被全部甩开了,就连那个被他摁住的瘦弱少年也无意的释放了去。
“快跑!”
带头的顽皮蛋,大声一喊,小伙伴犹如惊弓之鸟,全都奔忙了起来。
听着他们急剧的呼吸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嘲笑声,金琇也跟着他们跑了起来,但总觉得自己两手空空,于是半路捡起了一条干树枝,亡命的追逐着前方不远处的少年。
从村口跑到了村中,少年们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融进了快要傍晚散市的商贩人潮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秀才!快过来!”
开汤粉店的老婆婆叫住了依然在挥舞着树枝的金琇。
这时,傻子也想起了自己肚子饿得不行,不然不会没跑几步就开始咽起口水来,或者说早已追上了调戏自己的问题少年。
“汤婆,叫我怎么地?”
“帮我收拾摊铺!”
“我,饿了!”
“饿了?知道饿了还不早点来,太阳都下山了。”
“听,快听!家里的猪叫了,嗷嗷嗷……”
“你这是狗叫!”
当汤婆婆端着一碗毫无热气的、没有牛腩的牛腩粉出来的时候,金琇依然还在学着狗叫,直到被别人喊停。
吃过了晚饭,干完了活,夜已黑得差不多了。
05
在海镇的黄金村,使唤金琇最多的人除了汤婆婆,还另有其人。
如谓是个宠儿,村里缺人手的商贩或雇主,总也会想起金琇来,无论白天,抑或夜晚。
游荡,不停的游荡,金琇总喜欢在没有灯光的村野路上,像个鬼魂那样行走,伴随虫鸣的尖利声,寻找有灯火的人家。
“对K!”
“对A!”
“过!”
“不要!”
……
听闻一阵阵的吵杂声,金琇知道八公的小卖部里又有村民玩扑克牌了,便兴高采烈的踱步前去围观,和其余许多村民一样。
在这静谧的小村庄里,每到夜晚时分,依然灯火昏暗和人头攒动的地方,必定是村里的杂货铺。其实,说是杂货铺也不尽然,毕竟面积过小,里面是一个个透明的玻璃缸,装着许多零食百货,加之其余必需品,算是成了一方的商场气候。
“秀才!你读书多,看看这牌怎么打?”
胖胡叔没什么兴趣爱好,就爱挑弄村里的傻子。又胖又留有浓厚胡须的男人,在村里仅且只有胡大叔一个,因为他是以捕猎乡野走兽为活计,身形彪悍倒也免不了。
“打……打……打对飞机……”
金琇一字一顿,感觉很是为难,右手摇晃的指着胖胡手上已攥成扇形的纸牌,最后终于说出了口。
“哈哈哈……”
众人一听傻子又胡言乱语,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胖胡听到身旁的笑声,气就不打一处来,倒也戏谑的回了一句,“妈的!怎么不说‘打你娘’咧!”
听到这句,傻子不仅不生气,而且还抿嘴偷笑起来。
“快出牌!”下家等得很是不耐烦。
“方块4!”
“红桃7!”
“过!”
“黑桃2带顺子!”
“‘俘虏’”
胖胡见对家已经听牌,毫无犹豫的打出了三张Q带两个9。
“飞机!飞机!飞机……”
这时的金琇突然鼓起掌来,活蹦乱跳的模样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长凳上坐着打牌的当局者,还是围拢站立着的旁观者,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他。
“住嘴!”胖胡再一次恶狠狠的瞪着傻子,示意他别处玩去,别玷污了他的牌运,“马上给我滚!”
金琇还未走远几步,破木桌上的赌徒就已争吵个不休,声音比那谁家的狗吠声还要大许多。
兴许是看得乏了味,围观的群众不久便像傻子一样的默默离开,回家睡觉。
就连那家家的狗吠声也由连绵不绝变得起起伏伏,然后是断断续续,直至后半夜,怕也睡了。
回到临时住所,金琇本想一觉睡到夕阳西下,在乡村的神祗大王宫,只要没人恰巧的需要祈福或祷祝,他就可以睡到自然的醒来。可更多的时候,那种无人管束又十分悠闲的日子,要在肚子不会咕噜叫的时候才常出现。
早晨的阳光,照射在布满尘灰的菩提树的叶子上,看不出一点反射的光芒。
昏暗的石室内,高高的神台上放着三个大小不一的香炉和几尊圣像,都是天上的知名神仙,姿态面容各异。
此时睡在石墙旁过道上的金琇,两眼惺忪,双腿并拢,思绪仿佛还未从昨夜的可怖噩梦中恢复状态,因而感到特别的惴惴不安。
果然!
牛僮在外面又如往常的喊了起来,“阿xiu!阿xiu!快出来!”
“哞哞哞……”
十几头牛的叫声,显得还要急躁,兴许是野外的青草味吸引了它们。
“牛,牛,牛!”
金琇出宫后,看到了一大群黄牛,兴奋的叫了起来。
牛僮看见傻子出来后,依然骑在头牛的身上,悠然的往乡野小路进发。
不一会,傻子不知从哪拾来了一条还未修剪过枝叶的长竹竿,或是从野地里折断的茁壮小竹子树,挥舞着跟在牛群的后面。
清晨的露水在阳光的照耀下,依附在野草野花野喇箌的浓绿叶子上,发出了钻石般的刺眼光芒,舒爽和密植的青涩味道,让路过的村人心旷神怡,倍感温馨。不过,这时的无风坡,远近都看不到什么村人。
离了屋落,来到村庄的边缘地带,前面的牛僮用手搭凉棚,眺望着不远处,想是看到了熟悉的池塘和大片的农作物田。
落地后的牛僮,紧紧牵着头牛,十分谨慎的走到了阡陌小路,一边是池塘,本无顾忌之处,而在另一边则是村民的庄稼作物田垄,如刚播种的番薯苗等,因为之前引起过的踩踏纷争,可令他记忆的尤其之深,次次路过此地,必要的提高警惕来。
“吁!”
牛僮站在田垄一边,让头牛带着族群往前行走,自己则不停的驱赶着欲想跑下来践踏农作物的大小黄牛。
跟在后面的金琇也卖力的赶着牛群,声势一点不输给旁人,仿佛这就是自家的牛,在他心里并不尽然不是他的牛。
“吁!”
这时的牛群在金琇猛烈的呼号声下,已经走到了小路的中间,牛僮在田垄下面也跟着走了起来。
不料水塘岸边惊奇的飞出来几只大鸟,受到惊吓的黄牛一下子被冲散,好几头牛突破防线,从高到低的冲下了作物田间。
其实,见多了这种场面的牛僮,原也不必担心的,只要手中放牛棒子敲打得好,场面很容易就能控制得住,加且另一人帮活,便无需惧怕什么。
“过来!快过来啊!”
牛僮看着失散的牛群,本想以一己之力重新将它们聚合起来,赶回小路上。可傻子今天似乎发了疯魔,站在那一动不动,毫不留情的欣赏着放牛娃的绝望,一点都不像之前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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