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道脚印都像是对他的嘲讽,嘲笑他是个傻子,不会玩捉迷藏。
丁凌原地转了一圈,轻轻地叫了声:“艾艾?”
我躲在一个草垛后面,北风把声音刮进耳朵,喉咙里卡着的药片被手指碾碎,苦味蔓延到胸腔里。
却见他突然注意到什么。他盯着一串脚印,沿着行走的方向,径直往我这里走过来。
他竟然从那么多的脚印中认出了我的。
我缓慢后退,跑出半公里,田地另一面是一条宽不过三两米的河渠,此时结着厚厚的冰,我小心踩了两下,确定安全,从冰面跑到对面,在一个土堆后躲着。
丁凌沿着长长的脚印跑到河渠前,茫然地左右望了望,忽地有些慌张焦急地叫:“艾艾!”
我依旧没有回他。
他看着河渠边斜坡上的脚印,当即也下去了。坡上雪滑,他两次要跌,都被手及时往后撑住,跌跌撞撞跳到了冰面上。
我仿佛被雪冻在这小块地上,看着他姿势难看又狼狈在冰上站好,双手到手肘上都沾着雪泥。
他往前走几步,又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看到冰面上一个黑色的圆点。
我往棉衣上一摸,果然少了个扣子。
他盯着扣子,我盯着他睁圆了的一双眼,心头闪过一念——他不会傻得,以为我掉进河里了吧!
他忽地动了,却是弯腰去捡扣子,但站起来时脚一滑,整个人向后跌去。
冰面不堪其重发出咔嚓一声,然后是数声。
丁凌身下是蛛网般的裂纹,下一瞬水花四溅,冰面绽开巨口把他吞了进去。
我一时间想到这渠只是供灌溉用水,平时水深不超过两米,冬天就更浅一点;但又想到从来没见过丁凌游泳,他傻成那样,一米深的水都能淹了他……
我一时间想了许多,却听到一声叫喊——哥!
那声音听在耳朵里十分不像是自己的,但再没有其他人会喊。
我跳起来,几步下到斜坡底,冰面上多了几条裂缝,只能看到丁凌的黑发被气泡推着往上飘。
嗓子仿佛被跳起来的心脏猛地一撞,两边同时在疼痛中收紧。
水声哗啦一下,他扒着冰水冒出头,但接着又沉下去。
我确定他看见了我。
几脚跺碎挡在我俩中间的冰层,一脚踩在坡上,另一脚往水里探,尽量往下踩。
冰凉的河水瞬间裹住了我大半条腿。
我压低了身子探出一些,伸出手,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吼着:“抓我的手!”
第一次他只拍了我一手冰凉的河水,第二次两人手上湿滑依旧没能抓到。我扯开身上棉衣,自己抓着一头,另一头扔向他。
当我抓着棉衣,努力把他往上拉,直到拉住他一只手,我另只手抓住他胳膊,把他猛地拉上斜坡。
那些原本跑来看戏的也已经跑过来,有人去喊了大人,有的绕过冰洞跑了过来,把我们拉到平地上。
我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抖,丁凌身上淌着水,不停地咳呛。
我抖着手解他湿透的衣服,手却哆嗦得不听一点话。
我一把把衣服扯开:“你没事捡什么扣子!捡就捡还能摔倒,笨死算了!”
头顶的呛咳声突然止了,他脸上冻得没一丝血色,被我这么一吼似是吓住了,一只手里还握着那个该死的扣子,也不敢给我了。
后来很快来了大人把他带回去。因此我俩都发了一次烧,丁凌依然烧得厉害,体温直逼40℃。我擦着鼻涕在一旁看他通红的脸,怀疑他万一再把脑子烧坏些……
但又能坏到什么地步?
等几天后他恢复过来,没有变得更坏,当然也没有变好,依旧是旁若无人朝我笑得开心,只不过他从前叫我小名豆豆,自那天后改成了艾艾。
而事后大人们问起他怎么会掉进去,几个出去玩的人含糊地应付过去,也没人仔细追究。
寒假过后不久,等最后一点白雪融尽,冻土也变得松软,就是又一年春忙。
十三岁我长到一米五,写完作业后,有时会去地里帮忙。经常见到在田里劳作的他,一脸的心无旁骛,看到我时咧开嘴叫一声艾艾,眼角弯起来,晒黑的脸衬得牙齿尤其亮眼。
我就算是干活也是最轻松那一个。
他举着锄一锄下去刨出个不到一掌深的坑,等我把两三粒花生扔进去,便接着刨下一个坑,刨出来的土刚好埋进上一个坑,显然已经很是熟练。
点过两排花生,就随意地坐在田埂上休息。
我无聊地用手团出几土球,在地上清出一道小道,让两球相碰看哪一个会碎掉,碎掉的就换个新的来碰,偶而会出现一个常胜将军,多数时候是两败俱伤。他坐在一旁看得开心,经常会帮我团,团出来的球一般是最容易碎掉的,有时刚碰到地就裂成几瓣。
那天他安静坐在一旁半晌没动静,我扭头去看他。
他仰着脑袋,眼珠定在一处不动,只偶尔眨下眼皮。
抬头望去,只见春风迅驰里,两只风筝飘在高处。青蓝透净的天空下,三角的鱼形风筝似真如一尾鱼轻晃着尾巴,搅水游去。
“什么……”
他突然说了一句,我没听清,但他马上又问了遍。
“那是……什么?”
他眼睛里映着青色天空的影,黄绿色风筝的影,缓慢又认真地问。
“风筝。”我听到了自己发涩的声音。
“很好做的,想玩哪天我给你做一个。”
他忽地转过头,眼里的影变成了我的。
我被他猛扑过来的拥抱差点压倒在土地上,手肘撑在地上,因为被他搂得紧,鼻子贴在他颈侧,闻到了他身上泥土的味,还有一些别的味。
第4章
那天之后我尝试给他做个风筝,然后发现一点都不好做。要让风筝两端重量平衡并不容易,美观早被我抛弃了,而结实耐用依然是个问题。
捣鼓那个半成品的时候被王富海他们发现,带出去试飞。我没有说这风筝是给谁做的,出于一些合群等软弱的心理,也没让丁凌跟过来。之前我试过几次,这一次理想了不少,基本可以称上得是一个合格的风筝,但最后落下来的时候挂在了树上,强行扯下来时候被打回原形。
那一团竹骨和破布的黏合物被我丢在外面,回家时丁凌站在院门口,看着我只拎了个线轱辘回来。
两人对视了眼,像是一瞬就知道了对方眼里的话,细思却又稀里糊涂的。我走过他身边,几步后回头道:“那个……坏了,我重新做一个……”
“不要。”
我惊讶地抬头看他,他却扔下这一句,就走了。
竟然真的生气了。
我隐约觉得他要生气,但他真正冲我发火时,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不要拉倒,正好懒得做。”
后来我想通了,当时我许诺做一个风筝给他,在他心里,那个风筝就已经是他的所属物,或许还要加上我送他的第一个礼物的份量。他嘴上不说,却不碍十分珍视,被别人带出去,又搞坏了,自然要生气。
只是我当时头一回被他甩了脸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心里堵气,再没提风筝的事。
而他只是用哀怨的眼神瞄了我好几日,几日过去,又如常地朝我笑。我以为他忘了这事,自己也渐渐记不清了。
再后来我升到高中,是在县里上的,一个月只回来一次,每次回家他都高兴地跑出去接我。高一寒假时和去了另一个学校的王富海几人聚了下。他喝了不少啤酒,赤着脸突然凑到我耳边:“艾哥,你有没有……那个过?”
我一时走神:“那个什么?”
“那个……打飞机啊!”他一手握空拳,比了上下撸管的动作。
我僵了下,面上装作镇定:“谁还没撸过啊?”
“那艾哥想的谁啊?”旁边有人起哄。
我把王富海凑过来的大脸推一边:“管我,反正不是你们。”顺手拿啤酒堵他的嘴,然后给自己也开了瓶。
乡下的啤酒并不好喝,冰度也不够,带着十分苦涩的味道滑入喉咙,在胃里搅出气泡,幻出一张张笑脸。
我打了个酒嗝,脑袋里的幻象并没有随着气泡消散。
第一次春梦梦见丁凌时,多少有点慌张。怕父母家人发觉,怕丁凌知道。但后来次数多了,渐渐就安定下来。不过是性幻想对象而已,又不是真的做了什么。
梦里的丁凌又没那么傻了,但还是瘦,腰窄窄的,全身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手掌手指上都有粗茧。我常常狗一样拱在他两腿间,掐着他的腰,吮咬着腰上的软肉,像是要从上面吮出什么。他痒得咯咯笑,伸手推我,又被我抓住手,亲他手指掌心上的茧,像是有土地纯厚的味道。
沿着胸膛一路亲到喉结,在下巴那里顿了下,终于还是咬上他的唇,不香,但是很软,软得像是能把我一颗黑硬的心化成水,从指间淋漓流下。肿痛的下身挤在他两腿间,毫无章法地蹭,蹭得满头汗,却始终不得而出。
抬头就见他的唇被我吮得鲜红,面色泛红,也被我蹭出一脑门的汗,开口推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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