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一个大浪打来，被情感削弱的理智究竟能否遭受住猛烈的冲击，瞬时土崩瓦解呢？
在程歆生日的这天，始料未及的意外让他措手不及，却也同时成为改变谢瑾对他的感觉的一个重要契机。
刚放学，程歆就和晚自习值班的老师请了假。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和妈妈说好要一起回家给他庆祝的。
以往程歆的生日都是母子俩一起过的，妈妈亲手下得长寿面，订的生日蛋糕哪怕再简单，程歆也觉得心满意足。
哪知程歆还没走出教学楼的大门，一个电话却让他顿时如遭雷击。
“喂？请问是程歆吗？”接通妈妈的手机打来的电话后，一个陌生的女声让程歆愣了一瞬。
“呃……我是，请问你是？”难道是妈妈粗心，把手机丢了，被陌生人捡着了？程歆下意识地望着眼前的地面。
“这里是市中医院，请问您的母亲是叫郑佩芸吗？”
程歆一听是医院打来的，眼皮一跳，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喉咙不自觉的一阵发紧，语气中透着明显的紧张，“是的，我、我妈妈她怎么了？”
“郑女士出了车祸，麻烦你到医院……”程歆头皮一炸，整个人都懵了。电话里的女声还在说着什么，可他已经被这突来的意外震得头脑恍惚了。
顾不得再和电话中的女护士细问，程歆将书包甩在肩上就往前狂奔。
怎么办呢？不知道妈妈伤得重不重？去了医院要干嘛？要通知舅舅吗？可是舅舅在外省，通知了他也一时半会儿的赶不过来吧？
程歆脚下不停，脑子也没闲着。他以前从没遇上过这种事，猛一碰上，各种担忧盘踞脑海，心中更是慌乱不已。
刚奔到校门外，慌得六神无主的程歆差点与校门旁刚从便利店出来的谢瑾撞到一处。
谢瑾侧过身，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脸色苍白的少年，“程歆？你怎么了？遇见什么事了？”程歆反常的脸色和焦急的眼神落在谢瑾眼中，谢瑾当下猜到他遇见了大麻烦。
“谢老师……”连程歆自己都没意识到，当他看清拉住自己的高挑男人是谢瑾时，不由的心头微微一松，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谢老师……我妈出车祸了。我、我要去医院……”程歆一着急，说话都不利索了。
即使程歆没能说清楚，可听到只言片语的谢瑾，脸色当即一凛，拉着程歆就往停车的地方疾走。“边走边说。”
谢瑾身高腿长，大步流星。程歆被他紧紧拉着，跟不上他的脚步，就干脆一路小跑起来。
“哪家医院？”谢瑾一把将程歆塞进车里，又顺手帮他系好安全带。
程歆尽量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焦急的眼神却泄露了他的心情，“市中医院。”
谢瑾右手揉了一把程歆的发顶，墨瞳在他脸上定格了一秒，左手抓着方向盘，“别担心，会没事的。”说着，一脚踩下油门。
*
市中医院离南阳中学相距四公里，好在今天路况良好，谢瑾的驾驶也是又快又稳，两人很快就赶到了。
程歆被小护士领到临时安置郑佩芸的病房前，见里面正好有个医生在，慌忙冲上去抓着医生着急地问道：“医生、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医生见赶来的病人家属是个还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后面跟着一个戴眼镜的青年，明显觉得那沉稳的青年更可靠一些，于是本能地就将视线放到了那个青年人身上，说道：“病人的头部和腿都受了伤，现在昏迷着。你们赶紧去楼下交钱，等会儿给她做个CT，查一下她颅内是不是有瘀血……”
程歆苍白着小脸，抖着手脚拿着钱包和医生开的各种单子在医院里楼上楼下地跑，虽然磕磕绊绊的，却总算独自将事情给处理得差不多了。
这让跟来想帮忙的谢瑾在惊讶之余，也不免对他另眼相看。
原来这个看上去尚嫌纤瘦的青涩少年，已经可以勉强算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了，虽说他的肩膀还不够宽阔。
CT室前的走廊上，顶灯坏了一盏，少年倔强而夹杂忧伤的脸庞和绷紧的嘴角，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既坚毅又惹人心疼。
谢瑾担忧地望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焦虑却又拼命压抑自己的程歆，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
程歆的嘴唇动了两下，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却重重撞进谢瑾心里，“谢老师，你说我妈妈应该不会有事吧？”
先不论结果如何，少年只是想要听一些让他能够安心的话语。谢瑾理解他此时心中的感受，放在程歆肩上的手没有离开，用力捏了一下，顺着他的意，沉声道：“对，一定没事。”
程歆乌黑的眼珠晃了晃，谢瑾在他眼中终于看到水波似的晶莹在流动。哭出来了就好，能哭出来，就不会憋在心里了。
谢瑾轻轻叹了口气，将他揽到自己身侧，轻柔地拍着他的脊背。程歆的眼泪哗得一下，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在看见这男孩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泪珠的那一瞬间，谢瑾感觉自己的心倏然就陷落了。
好吧……他承认，他心动了。
对一个比他小十岁，还是他学生的男生，他动了真感情。
这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情感，竟来得如此顺其自然。
第十一章
望着一滴一滴从输液管里落下的点滴，程歆从恍惚中回过神，他缓缓吐了口气。幸好……幸好妈妈的伤势不算严重。虽然脑后破了个大口子流了不少血，但经过仔细检查，确诊只是轻微脑震荡。倒是她的脚骨折了，后面几个月要好好养着，行动都会不太方便。
这点程歆不怎么担心，只要内脏和脑部没受严重的伤就是万幸了。
谢瑾在得知程歆妈妈情况稳定后，去帮程歆和他妈妈买了些吃的，就被程歆劝着离开了。毕竟他只是老师不是亲戚，老拖着他留在医院，这不妥当。
帮妈妈掖了掖被角，一阵咕噜声响起，程歆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这才觉出腹中饥饿难忍。
“别太担心，慢慢养着，你妈妈会康复的。”谢瑾临走前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他的话语犹在耳边。程歆端起旁边尚余温热的牛肉滑蛋盖浇饭，一边吃着，一边慎重考虑起高考择校的问题，秀气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他家是单亲家庭，如果他以后考去外地，那他妈妈可就要独自生活了。望着母亲被岁月侵染而不再丰润的脸庞，眼角那两条皱纹似乎都嵌进了自己心里。程歆眼神暗了暗，又想起心中那令他心动的英俊身影，他陷入了沉思。
这个他出生长大的城市有太多令他牵挂的人和事，一句简单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又怎能轻易割断他对这里的留恋与情感。
比起远离家乡亲人的扬帆远航、鹏程万里，他更渴望的是与至亲至爱在一起。哪怕每天仅是清粥小菜，对他来说，足矣。
*
下课铃响，谢瑾给学生们布置完作业，扫了眼正在乖乖做记录的程歆，说道：“程歆，中午吃完饭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程歆点头，抬头专注地望着讲台上帅气的年轻老师，“好的。”
谢瑾说了声“下课”，就干脆地离开了教室。
陈文彬瞄了眼好似男模般迈开长腿离开的谢老师的潇洒背影，又将视线转回到同桌脸上，眼珠滴溜溜转了两下，一把搂住程歆的脖子，低声威胁道：“程歆，老实交代！谢老师最近是不是给你开小灶了？！”
程歆被他的胳膊卡的难受，用力拽了拽他的手臂，对他比了个中指，皱着眉头奇怪道：“瞎说什么呢你。你怎么会有这么不堪的想法啊！”
陈文彬不信，再次将身体重量压过去，勒着程歆不放手，挤眉弄眼地装凶狠，“怎么会是瞎说呢！你小子可别瞒着我，最近谢老师经常叫你去他办公室，不是开小灶是啥？”
程歆了然，笑着推了他一把，把他给推开了，“看你这小心眼儿！”说着，程歆转头看了看四周，又对他勾勾手指。
陈文彬见程歆要和他咬耳朵，立刻配合地凑了过去，像是一只瞧见肉骨头的小狗，两眼放光。
程歆挨近他耳朵边，小声说：“我妈妈之前出车祸啦。谢老师知道以后，就会偶尔询问我妈妈的身体情况。”
“嚯！”陈文彬吓了一跳，怪之前没告诉自己这个好哥们儿，狠狠瞪了程歆一眼，“卧槽！这么大事你怎么不告诉兄弟我！”
程歆：“这又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好事，有啥好说的。”
陈文彬不乐意了，捶了一下他的胳膊，“嘿！这怎么就不能说了。你告诉我，我怎么说也得去医院探望一下你妈妈啊。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严重吗？还住院吗？”
程歆摇头，“不算严重，出院了，现在在家养着。”
陈文彬：“行！今天放学，我叫上沈烨，一起去你家看看你妈妈吧。”
程歆和这两人关系最好，没多推辞就答应了。
陈文彬见兄弟点了头，正事谈妥，便随意的扯了句闲话：“不过，谢老师真的对你挺好的。最近上课我看他老看你，下课后也经常喊你去办公室。你不知道，这几天你在女生眼中都快成公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