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杜小园冷冰冰地应声,做了人形复读机,“于秋凉小同志在我面前杀了叛徒,然后走了。”
“那他是从你手里抢的配枪对吗?”余夏生遇事先挑杜小园的刺,这会儿他又开始了,“你怎么回事啊,叫你看个小孩都看不住。”
“我操/你妈,你看得住那你来?!”杜小园登时破口大骂,“你他妈今晚吃外卖必吃半只蟑螂,我日你全家!”
两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短短十分钟内过了无数招。这场世纪大战最后在顾嘉弱弱的插话声里销声匿迹。顾嘉说:“你们别吵了……他来了我这边。”
少年犯
第101章 问罪
楚潇涵的脑袋仿佛被几个壮汉重重地捶打过,当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整颗头都碎掉了,脑浆迸裂,脑髓外溢,连脑仁儿都疼得像被僵尸啃过。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在自己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将信将疑地抬手看了看,却发觉自己仍然活着。
啊……昏睡的时候分明是听到杜小园下了死亡判决,难道杜小园判断失误了吗?
楚潇涵坐在铺天盖地的白色当中,费劲地去够自己的后背心,她到现在还能感觉出抵在后心处的硬邦邦的枪管,虽然枪管早就撤走,如今她所感受到的,不过是她的错觉。错觉也好,实感也罢,总之,她当时确确实实被那姓于的小子拿一杆枪指着。
隔壁房间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这声音令楚潇涵尚未完全恢复的大脑针扎般地刺痛起来,她向后一仰倒回床上,努力忽略那些吵吵嚷嚷,然而她的努力完全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她在床上躺了片刻,重又睁开眼,试图分辨在隔壁大吵大闹的都是谁。那些声音格外熟悉,其中似乎就有于秋凉的声音。
楚潇涵浑身一抖,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对这小子的声音印象如此深刻。与此同时,她猛然反应过来,原来她昏迷的原因不是挨了于秋凉的枪子儿,她是被自个儿吓晕的。这昏迷的原因看上去好笑,实际上像她这样的人不少。爱钱的人么,大多数都是惜命的,楚潇涵也不例外,当她感应到危险时,便两眼一翻,即刻晕倒。
看来,装死不是一个好方法,就算装死,也要被那群谨慎处事的家伙给抬回来,看你有没有死而复生的机会。楚潇涵想到死而复生这四个字,立马联想到余夏生的不老面貌,颇为不适地抓了抓脖子。他们该不会丧心病狂到把一名叛徒的魂魄塞回躯壳里吧?要真这样,可就糟了。
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抓起搭在床头的外套,蹬上鞋就往外面跑。逃亡行动看似顺畅无阻,实则险情遍布,当她踩到地板的那一刻,脚底骤然一麻,不知是谁往她鞋子里藏了一根针,针尖快准狠地刺入了她的脚底,上面沾着的药迅速麻痹了她的全身。
恶作剧一样的手段,应当是个年纪不大的家伙干的。——这便是楚潇涵栽倒之前,浮现在脑海中的最后一个想法。
顾嘉从衣柜里钻出来,手中捧着一块西瓜。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买的瓜,看她的模样,这瓜貌似很甜。尚未转暖的时节,其实不该吃那么凉的水果,然而顾嘉是鬼,外界是冷是暖,她全然不必在意。她捧着瓜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吐掉西瓜子,一边抬脚踢了踢地上的楚潇涵。怜香惜玉这个词语并未存在于顾嘉的词典,她不需要怜香惜玉,她只管爱怜她手里那片美味的瓜。
西瓜当然会承顾嘉的情,它仿佛变得更甜了一些。
听闻隔壁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于秋凉撇了撇嘴,旋即抬高声音冲着对面的余夏生吼道:“我说了她没死就是没死,你他妈放我回家睡觉!”
“不准动,在这呆着。”余夏生不住按压额角,脑仁儿和另一间房里的楚潇涵一样疼。导致他们头痛欲裂的原因一样,都是喜爱惹是生非的于秋凉。头痛的不止他们两个,所有在场的人都很头痛,于秋凉能耐极大,以一人之力逼退无数英雄好汉,直把他们逼得几欲悬梁自尽。
余夏生喝了口水,润了润发干的嗓子。冬春之交,天气原就干燥,他又不停同于秋凉讲道理,说得口干舌燥,对方却也不听从他的意见,依旧固执己见,认为他们全体都是大王八蛋。于秋凉这样想,也情有可原,百般隐瞒的确是他们的错,但不停地挠人,就不太好了。
路怀明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这时候还没缓过劲儿来,在楼上的办公室里休息着。余夏生本想拉他给于秋凉道个歉,但看于秋凉这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却又觉得让他们两个见面会滋生不必要的危险。还是再等一段时间比较好,过了这几天,于秋凉气消了,兴许就不会大吵大闹,也能平静地听进去别人讲的话。
杜小园敲了敲门,进来放下一杯温水,又急匆匆地退了出去。余夏生专会挑清闲的活来干,到处跑腿忙碌的事,他全部丢给下属和同事。杜小园离开房间时,回头瞟了余夏生一眼,趁他不注意,极快地对着他的背影比出中指,随后跟个没事人似的,大摇大摆地走了。
老鬼和小鬼中间,横了一块玻璃,阳光照在玻璃上,把它晃得反光,犹如一面镜子。杜小园的手势,余夏生其实看见了,可他身心俱疲,懒得和杜小园争吵。他要把全部精力倾注在于秋凉身上,不让这臭小子有机会作妖。
闹了那么久,于秋凉也累了,他现在肚子饿得很,只想吃饭,不想和余夏生折腾。他万分怀念他藏在衣柜里的软糖和薯片,他想回家偷吃零食,但余夏生把他扣留在大楼内,不让他走。所以说,千错万错,到头来全都是余夏生的错,于秋凉又困又饿又累又委屈,忽然往下倒去,脑门儿重重地磕在了桌面上。
桌子是实木的,桌面上还盖了一层厚厚的玻璃,于秋凉没把握好力道,一下子磕红了自己的额头。那声闷响余夏生听得真切,不禁腮帮子发酸,再看于秋凉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疑心是撞晕了过去,只好起身走到玻璃另一侧仔细察看。
通过探鼻息来判断于秋凉是死是活,显然不可行,他没有呼吸,能动弹和不能动弹的时候都一样。那只鼻子,如今近乎于摆设,它生长在于秋凉的脸上,仅仅是为了让他看着还是个人,不至于像伏地魔罢了。
“嘿?”余夏生推了推于秋凉,没能推动;他又凑在于秋凉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悄悄话,结果于秋凉还是没动静。该不会真撞晕了吧?余夏生无可奈何,把孩子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伸手想去揉一揉对方发红的额头。
哪知方一伸手,于秋凉就有了动作,他抓住余夏生主动送上来的爪子,嘎吱一口咬了下去。余夏生疼得嘶嘶抽气,感觉这孩子比小猫还难伺候,小猫挠人都还没这么狠,他倒好,一嘴咬一个牙印,丝毫不留情。
“轻点儿咬。”余夏生尝试着把手抽出来,发现抽不动,顿时欲哭无泪,“疼啊,弟弟。”
这时候于秋凉忽然松了口,抬头紧盯着他,问道:“你叫我什么?”
“哥哥?”余夏生迅速把挂彩的手藏到身后,不让于秋凉有偷袭的机会,同时改口,不再叫于秋凉弟弟。假如怂一点儿能保命,那他不介意做一个怂包,有时候,怂是无所谓的,只要没有忘记自己的底线与原则。
于秋凉嗤笑一声,没再计较他的称呼问题,反把话题往路怀明身上引。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尽是些不着边际的言语,余夏生听了半天,也没搞懂他的态度。
直接问他算了。
“生气吗?”余夏生想着直接问算了,真的就直接问出口。于秋凉险些被他呛死,只觉得此人是天下第一钢铁直男,永远学不会拐弯。
生气是肯定的,于秋凉脾气大,谁也不能指望他遇见这种事不生气。但他仔细想了想,好像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是路怀明的儿子,路怀明偏心亲生女儿那是自然,没什么好指责的。至于他在楚潇涵面前对路怀明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临场发挥,他有好久没演戏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必然要玩得高兴。
于秋凉舔了舔嘴唇,一脸淡定地回答道:“不生气啊。”
“……”
余夏生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声音一下子拔高许多:“不生气还咬我?!”
“我高兴了咬你,不高兴了也咬你,你管我?”于秋凉说完这句话,张开嘴又去咬余夏生的另一只手,余夏生唯恐双手都被咬烂,连忙把手撤了,刷刷刷退到墙角,离于秋凉足有十步远。眼看着他如临大敌,于秋凉心情大好,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剥开吃了,又问:“你知道你为什么单身吗?”
这个问题,隐约有点儿耳熟,余夏生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就听顾嘉问过这句。这群熊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的如此关心他的感情生活?余夏生皱了皱眉,面色不善,第无数次警告道:“你少和顾嘉玩儿。”
他对顾嘉到底有什么成见,于秋凉不知道,只知道他老是针对顾嘉。可能从顾嘉嘴里蹦出来的话,跟于秋凉嘴里说出来的意思差不多,所以余夏生才总认为是顾嘉教坏了小孩。奇妙的心电感应竟然成了余夏生眼里的罪证,是该说顾嘉冤呢,还是该说余夏生想得太多?